一根丝,从天上垂到地下。
一群鹊,绕着细丝盘旋而上。
从冥冥处,从幽幽地,一个赦令通达天地:时辰已到。那不知是女是男是老是少的声音这样说。祂为什么要这样说?是什么时辰到了?
今天,是七夕。
我们先来看两只鸟。今天我们见到了许多鸟。一只,是很可爱的,她有着白岩石一样的色彩,在她的底层羽毛之上另有些白色的细小绒毛,这让她显得茸茸的十分可爱,她也很是骄傲,在我们面前昂首跳了一段路,然后扑棱一下就飞走了。因为我们在看他们。另一只鸟,他是灰褐色,他有着稍大一点儿的体型,走路时用两只爪交替,像人走路一样。他会先伏低身子,停步时就把胸挺起,然后昂首张望。他也飞走了。
今天,是七夕。
你看过那样的场景吗?在《欢天喜地七仙女》里,紫儿曾被变成夜莺,而董永也被变成了一只鹰。一个在夜晚,一个在白天,不可相见,直到……我们先是听到了那道声音——那一道赦令。我们然后看到了这一场景:那两只鸟,那两只可爱的、像人一样的鸟,他们在变大的过程中褪去了羽毛——鸟变成了人!原来是这样的时辰,原来是这样的赦令!他们抱在了一起。
吻嘴儿。
他们热烈地拥吻,深深地吸气,这些氧气为他们的深吻续航。她是很骄傲的,她对着天地宣告她对他的主权,她热烈地吻着,直到他们肺腑内的最后一丝空气恋恋不舍地被消耗殆尽。他们这才把唇儿分开。
他有些羞涩,同时笑得很开心。
今天是七夕,祂让他们可以重回人身相见。他不知道他做鸟的时候飞过她多少次,但今天总不会再错过。
他低下头,给她看他仍然茂密的乌发。那是许多许多年前的他们的约定:头不白,情不离。现在,他的头永远不会白了,他们可以生生世世在一起,并每年都拥有这一天。他对神许错了愿,但他不后悔。
她从他的发顶摸到发尾,喟叹于这千千年至此如一的顺滑手感,她也不后悔,她也对神许过愿。
她的手滑去他的背,那道脊柱沟,滑落、滑落,落到tun丘,落进tun丘。他弯着腰把头搁在她肩窝,在她耳侧发出满足的轻喘……
她微闭着眼,脸上是餍足的神情。
再后面的事,我们没有看,我们转而研究起了他们的历史,在他们的过去,在他们确乎还是人的过去里,他们是仇敌。她和他都是国主。他们所在的国,从开国厮杀到亡国,他们只属于这段历史中的一段。
不该相爱偏又相杀的一段。
如果他们双双死在对彼此的战场上,那他们一定不再有遗憾。可偏偏,她死于病魔。
又或许还有毒。
他想说他的心里有个越长越大的空洞,但就连这句话,他实在也无人可说。人们说他是郁郁而终的,至死依旧为他的国Cao心。他想说不是。他没有说。
他对神许愿,他每年都举办祭祀,每年都只许一个愿,他许愿:希望生生世世都再不与她有仇怨。
可是这一世的仇怨爱恨已经厘不清了呀?
这一世,岂非已经包含在生生世世里?
那她又许了什么愿呢?
她希望来世不要再做人,做一只鸟,或者一株草,靠天过活,靠水过活。她早就这样想,她厌倦仇恨,她止不住仇恨,她只有逃离。所以她每一次都偷偷把药倒掉。她不在乎他们在她的药里下毒。反正她不喝。
她的病是真的。她感谢这样的天赐。
七夕,她咬着他的ru头,ru头里有甜美的一切,ru汁里有他的一颗烫手真心。唉,偏是乔装时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