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八、决意(下)
错眼之间,唐山已经低下了头。
姬苏还是疼得厉害,整个人恹恹的,自暴自弃的随便武帝把自己当成移动床榻,将他一直抱在怀里,除非一个姿势实在是难受了,姬苏才勉力微微换个卧式。
他并未对唐山在意,等唐山离开,武帝声音极为温柔的与姬苏道:“阿苏,胤京那边传了密信过来,大父念与汝听,可好?”
“吾念罢。”姬霆拿起最上一片密信。
姬苏可有可无的细细嗯了一声。
密信约十张,片片语言极简练,但说出来的东西却触目惊心,其中五张是京中朝臣们的动向,包括哪日哪些官员在哪个官员家中密会,聊了什么,内里一张主要讲的是两相及他们门下与关系密切的官员之间的联系,一张则完全以于淳大司马家的动静为主。
再有三张,两张讲的是后宫各位如夫人,一张则是宫人们的各种小动作, 除此之外的最后两张,一张以诚王为中心,一张则是江王。
若有朝臣在这里听到这些密信内容,恐怕都要瘫倒在地化成一滩烂泥, 谁都想像不到姬武他二人的猜疑心重到不可测的地步,更让人胆寒发冷的是他们手里的暗卫竟在所有朝臣家里无声无息的潜伏着,连两相他们在家侍看守严密的书房里的议事内容都被写进信中,全无错漏的传到了武帝手中。
姬苏已知这两个爹就是疯子,但没想到竟疑心病重到如此地步,连扶持他们上位的母族于淳家族都不放心,只听着姬霆平静得没有一点儿情绪的声音,姬苏都觉得恐怖。
他以为对这两个人渣有一定了解了,结果人家可以再次刷新他的认知。
念完后姬武问姬苏:“阿苏何思?”
姬苏借着他的手,微微调整了一下趴姿:“朝臣之间有小心思是必然,只是二皇妹病急,略叫人有些忧心。”
姬霆又问:“诚、江王二人何如?”
听到这话,姬苏微微吃惊,垂下眼睑脑子里快速思考起来。
从密信的内容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异样,关于诚王,主要提到了他隐瞒身份行郊打猎与一行游侠起了冲突,竟是折了些人手也自己受了一点轻伤。
照常来看,可以觉得可疑,也可以当成一个小事故,总不至于两个老狗子从这件事里看出了什么苗头?又或是他们其实还另外派了人在监视着姬庄,密信并不让自己知道?
姬苏微微抿了抿嘴。
至于姬参,整通密信下来,人老实本份,每天就是看书赏景去去祈福的祭宫或道侍们住的道观听讲祭文经文,唯一让人觉得可能有问题的,是二皇妹得病,他恰巧巡夜去了后宫。但一言一行确实又有他人在旁看着,如何起心思?他接触后宫,又能起什么心思?
姬苏想到这些,再想到姬庄,心下有些无底,但面上不表现出来,只微微摇头表示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下一秒,姬苏哑声道:“大父小父既然关注三皇弟,想必正是他这些年太正常,反而使人不觉正常。”
这么说着,姬苏倒真心这么认为了。
一个从小被洗脑将眼光看向皇位,并自年纪小小就心思歹毒敢暗下黑手的有头脑的人物,在遭受重创后,真的会就那样甘愿沉默无闻?
越是这样的人,就会越心中生恨,恨意经年累月累积,总有一天就会像黑暗里伺机而动的毒蛇,发动致命一击。
听到姬苏的话,姬武姬霆都面露赞许。
对他们这种什么人都不信任的人物来说,姬参的老实,更让他们怀疑不已。可以说姬苏这番话,正正戳中了他们的心思。
姬武轻抚姬苏散披的墨如云滑如水的长发,最后淡淡道:“听讲祭文经文啊……”
姬苏转了转眼珠子,有些烦躁的再次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头靠近姬武的脖子。
这一日过去天气并未转好,到了深夜一更,雨还在淅沥沥的下,巡逻的侍卫们没有点灯,在夜色里像鬼魅一样每间房间门口微微驻足,仔细倾听了里头的动静后才离开。
等到后院陷入了真正的黑暗,一道黑影一闪到了郭义所在的屋外。
这人极为谨慎又大胆,侧耳倾听了一下,便抽出一把黑色的极小的刀,黑夜似乎并不能阻止他视物,他手下准快且无声的将刀尖插进了窗户缝隙中捣弄了几下,便将窗拉开,人影再次一闪,便窜进了屋内又带好了窗户。
郭义猛然惊醒,翻手便从枕下摸出几支细如柳叶的薄刀要甩将出去,然而刀才摸到手上,脖子上便是一凉,一柄利刃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别弄出动静,在下前来,只问汝一次,汝是否受令,途中欲对陛下或殿下动手?”
郭义闻声惊得一抖,对方动作极快,在他撞上刃锋前微微移开了利刃,并未叫他受伤,但冰冷的刀仍是稳稳贴在他肩劲上没有离开。
然而郭义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震惊得已经脱口而出:“唐——”
一字刚出口,他瞬间反应过来,闭牢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