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靖翎病了幾天,也不知是身上的傷所致,還是心裡鬱憤而起,只知能好好下床時已是七日之後。
估計肅軍應該抵達北境,靖翎心裡五味雜陳,在院裡待了一上午,最終她還是喚來女侍替自己整裝。
少了鹿原的黑帳馬車格外空蕩,她在車裡,看著車窗外熱鬧的市街,突然有些明白之前蕭年的意思。
馬車駛離鬧市,入了清幽的竹林,末了停在依山而建的雲隱寺前。
在女侍的陪同下,她入寺禮佛,即便與鹿原有齟齬,但百姓為重,她是真心希望西境的戰亂能悉數平息,百姓能維持現在安穩的生活。
日暮時分,她才踏上歸途,之後的數日,她踏遍了城郊大小佛寺,直到捷報傳回了京城。
靖翎無異是欣喜的,在出門禮佛前聽到這個好消息,她的神色都鬆泛了許多,不過整天下來,雖有捷報卻無鹿原的消息,還是讓靖翎不自覺的煩躁。
是夜,她久久不能入睡,於是久違的讓女侍燃了安神香,才終於在天亮前隱隱地有了睡意。
閉著眼,她才覺得神識逐漸迷離,便被屋外驟然響起的急切腳步聲給驚醒,剛坐起身想下床查看,須臾間房門就被推開。
鹿原踩著月色走了進來,夜裡的微光雖然朦朧了一切,但還是足夠靖翎看清他臉上和身上殘留的血污,盔甲上兵器留下的溝壑在月光的輝映下顯得格外的深,不難想像這一仗的艱難。
才想著自己該說些什麼,鹿原就已經走到榻前,他走得快,像是著急著,摸不透他心思的靖翎僵著背脊,隨著鹿原靠近仰起了頭。
男人卻是一到她跟前便單膝跪下,朝她抬起了手,將一個深色布包雙手奉上,「殿下,臣幸不辱命,患已盡除」。
布包鬆了開來,裡頭露出了一個頭髮蓬亂面容浮腫的人首,但靖翎一眼就認出這個頭顱的主人,是努伸單于陀乙。
她有些想不明白,為何鹿原要將敵國首領的首級帶給自己,一個抬眼,便對上鹿原的眼,那眼裡的情緒莫名的眼熟,像極了兩人初遇的那天,鹿原替她取下纏在樹上的紙鳶時的樣子,她不禁一楞。
雜沓的腳步聲和火光在這個瞬間聚到了屋外,隱約有人喚著「王爺」,靖翎一回神便看見鹿原將那頭顱在她腳邊輕輕擺下,手撐著膝緩緩起身,站直時面上已經收斂了無情緒。
看著鹿原走向屋外等候的成群將士裡,靖翎這才低頭往地上看去,哪猙獰的頭顱讓她直犯噁心,剛想喚女侍來清理,眼角餘光便瞥見鹿原方才膝蓋著地的位置有一灘深色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