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影?”他轻启唇瓣,低声发问,这一声语调并高亢,却意外的带着一抹笃定。“太子殿下。”“程晓楷”的双眸中猝然涌上泪水。周岚斐的身形晃动了一下。苏照影,在他身边从小跟到大的伴读,沉默寡言,却忠诚,灵秀,却似乎也不得善终苏照影抬眸看了看天。他生来天眼,不仅能贯通Yin阳,还能遇见一些过去未来的事情片段,他曾经屡屡于睡梦中惊醒,对自己的结局也不算是完全意外,故而在机缘巧合之下将天眼之术转赠于一程姓少年。彼时,他已经不能言语,只能以血书临终托付:预见不可改,少主人悲命已定,望亡羊而补牢,寄希望于来世那人便是程晓楷的祖辈。他在转赠天眼之术时附了一缕神魂在对方的血脉之上,随着岁月的流逝缓缓消散,却不曾想会有一日觉醒,借着程晓楷的身躯苏醒,再看一看这世间万物。苏照影死于哪一日他自己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如若他还活着,或许还能挽救卫七与太子殿下之间分崩离析的关系,他们被人离间的太厉害,彼此都是锋芒毕露的剑,剑刃相向时势必会两败俱伤。而那人便是知道他的作用,所以提前一剑捅死了他,又担心他死后会胡言乱语,残忍的割下了他的舌头。这个人就是致使泉先灭族,致使周岚斐和卫珣渊反目成仇的罪魁祸首,琅嬛国的大皇子,周湛。也是现在的段四姥姥。“你的统治欲当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旺盛,当初是琅嬛国,现在是玄灵两界。”苏照影说:“大皇子,rou体凡胎,你当真不会在午夜梦回之时噩梦缠身吗!”“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会明白生来便要为王的人要筹谋些什么。”段四姥姥大笑起来,他的面容不男不女,腔调也不男不女,怪异至极:“周岚斐黄口竖子,性格单纯愚蠢,父皇凭什么定他为太子!以他那不争不抢的性子如何能治理好一个国家!!”“你就可以吗?”苏照影大声道:“你背着太子殿下灭了泉先一族,又将太子殿下的随身物品留在南海海滨,使得卫七癫狂昏聩攻打未央都!最终除了使琅嬛湮灭于史书长河!又留下了什么!”“我得不到的国家,不顺从于我的子民,有什么留存的必要?”周湛不以为然:“他们打的越凶,我越是高兴,原来看着光风霁月的我的阿斐弟弟,也有那么无能又腌臜的一面!”话音未落,周岚斐的剑已贯通了他的身体,周湛的面容越发扭曲狰狞,笑的却越发猖狂。“弟弟,我的好弟弟,你自诩公正磊落,为了中和南海中的符,连自己的紫府灵丹都能祭出不要,救那群鲛人你得到了什么呢?得到的不过是羞辱。”他压低了声音道:“Jing神上的和rou/体上的。”周岚斐手微微颤抖起来。“很好,你不记得了。”周湛说:“可你怎么能不记得呢!”观音杖光芒暴涨,扣向周岚斐的天灵盖,与此同时别泉客砍下了周湛的头颅,“哐啷”一声,这天下无双的兵刃与那苍白的死尸一同坠落在地上,周岚斐抬手抱住了额头。
若说那紫萝昙花是击碎了他又重塑了他的灵台紫府,过程已是足够痛楚困顿,那么此时此刻,观音杖的力量贯穿了他的神魂,将一层厚厚的尘封印记生生撕开!记忆的洪流若岩浆,待着腐蚀的力量,涌入他的大脑。他梦见了死亡的瞬间。还有许许多多生不如死的瞬间。由内而外的疼痛,倾覆天地的悲伤与愤怒,这些至暗时刻,无一例外,都有卫珣渊的影子周岚斐倒在地上,蜷缩紧身体,抱住了头颅。他想,他是应该恨对方的,桩桩件件,国仇家恨,皆是不可磨灭的宿仇,所以他在灵力恢复的瞬间,从卫珣渊的骨骼深处抽出这把别泉客时,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即便他知道剥皮剔骨的痛是如何的难以忍受!但周湛死了之后,他的脑海里再无旁的东西只剩下他与卫珣渊的种种,他发现自己立不住那份恨与厌倦怎么会这样呢?他在心里诘问自己,周岚斐你是怎么了,你为什么恨不了他?他在思念他。从那么多的矛盾冲突当中萌生出的怀恋尖锐如矛,直指天穹。“我欠你的,还你。”卫珣渊背对着他时,清瘦的脊梁高耸,鲛人之骨铸造的长剑寸寸抽离出来,那光华将戾气横生的烟击退,有种出尘不染的贵重,他一动不动的驯服。“这样我便能毫无动摇的恨你了。”可你如此让步,又要让我如何毫无动摇的恨你呢?还是说你死了,就都可一了百了?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眼前的湖畔人间景凭空撕开了一道裂缝!“发生什么事了!!!”围观之人皆骇然,地动山摇,天地晦然变色!!程晓楷一个站不稳竟被强烈的吸力吸向那道裂缝!丁无药一步上前,遒劲的手臂挥出浮沉一道,如坚盾般挡住了程晓楷的去势!“这是怎么回事啊!!!”姜棠几乎站不稳,尖叫道。“是烛冥道!!”丁无药大吼道:“烛冥道开了!!你们这些Yin气深重的!!都离远些!!仔细被吸进去!!!可就再难回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