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均出来时顺手将门带上,低声问:“你怎么来了?”他比上次看到,消瘦了好多。游星的睫毛颤了颤,“我来看nainai。”她看nainai睡着了,就没走进去。走廊一旁有一排椅子,她跟着坐过去,“nainai怎么样了?”她和周砚均中间隔了一个位置,不近不远,但她仍能看到对方冒出的胡渣。“刚服药睡下。”周砚均没休息好,声音很哑。她追问周砚均究竟如何回事,周砚均沉了沉,随后解释起来。苏玉并非无意摔倒,而是突发晕厥才摔倒。摔倒后发现股骨颈发生骨折,左下肢严重外展畸形。来医院后陷入重度昏迷,通过彩超才知,苏玉的心脏有重度主动脉狭窄和二尖瓣狭窄。“目前有两难,心脏病手术和股骨手术,若不处理心脏病,股关节手术麻醉关过不去,若不进行股骨手术,一辈子都下不来床。”究竟如何办,周砚均从未这般迷茫无助。游星不懂专业名词,但知道很严重,“那现在怎么办?”“还在等专家商议。”他的手肘撑着膝盖,手上点着一支烟。游星从未见过脆弱的他,心疼怜悯泛滥,伸手欲安抚他的后背,抬起手几番犹豫,还是轻轻拍在他的后背上。“不会有事,我们要相信医生。nainai看到你吃不好睡不好,肯定很担心。你也要注意身体,不要累垮了。”宽慰再多,给人的温暖不如实际的,她虽未说出口,但在回去后立马打电话给游厉,让他联系全国有名的专家。游厉问她谁人,她哄骗是友人。她不敢让周砚均知道,也不敢让游厉知道。闭眼时周砚均的沧桑模样在她眼前,让她一闭眼便想起。病房外面,他连抽了三只烟。游星陪着,没说一句话。苏玉一直未醒,她就没进去。一直坐到十一点,周砚均催促她回家,她很是担心,“你行吗?”周砚均起身,文不对题:“有人来接你,还是我给你打车?”游星见着他百般情绪婉转,终究成了一句:“我明天再来。”她胡思乱想,熬着深夜。深夜的寂静,最脆弱的时刻,理智会被黑暗一点点吞噬。和周砚均的点点滴滴,深刻印在她的脑海中,随时能想起,他的一颦一笑,他的话语,他的柔情。从最开始陌生,到最后一次婚礼上见面。酒店里,他的失控,她的无措。她的勇敢,是装的。只有身旁人才知,真正遇事时,她是第一个抱头鼠窜的。而那日也是,在彼此起伏不断的呼吸下,她终究遏制了持续冲动,在他有下一步动作前,她先一步将人推开,逃走了。
她下电梯后,周砚均发来微信:游星,你打算逃到什么时候?游星熄屏,装作没看见。手机又亮了,她忍不住解锁打开微信,忐忑等待电梯内软件上方搜寻信号的圈不停转。周砚均:自始至终,都是你活在过去,并给我判了死刑。游星,你对我公平吗,问过我的想法吗?陶戴文很早就说要带她去迪士尼,游星拖了许久,实在寻不到借口了,只能应下。但在此之前,她要先去探望苏玉,确定老太太好着的,她才能安心出游。她本想提些补品,临走前想着病人忌口不能乱吃,又将东西放了回去,选了早晨空运来的水果带去。她去的时间老太太正吃完饭,天气不错,阳光投射在病床上,老太太看着Jing神不错。游星看着消瘦不少的苏玉,心里揪了下。话还没说出来,眼眶就红了,“nainai”周砚均没打扰二人,拿了苹果和水果刀坐去沙发处。三人间病房,除了苏玉,就还有另一病人,鲜少说话,没太大存在感。苏玉笑笑,“哭什么,nainai好得很。”她打着点滴的手覆盖游星的手背。游星反握着,“对不起nainai,现在才来看您。”“说什么对不起,你来了nainai就高兴,好些天没见了,怎么瘦了,没好好吃饭?”虽相识不长,但苏玉在她心间宛如亲nainai的存在。“有好好吃饭,倒是nainai,瘦得让人心疼。”游星憋回泪水,泪水会加剧沉重的气氛,不妥当。她深吸口气,笑着,“nainai要早些好起来,怕nainai寂寞,我把我的祝福兔送您好不好?”她来前将一只粉色的长耳兔带来,是从小伴着她长大的玩偶。苏玉很配合,掀开被子让它躺身旁,“正好,平时和砚均大眼瞪小眼我也累了,小兔子陪着也不寂寞。”她的Jing神状态挺好,游星的担忧少了些许,问起伤情,苏玉答道:“吃了止痛药能管一段时间,心脏有点抽痛,其他还好。”苏玉的基础病多,不能当即手术,只能先保守治疗。每回止疼药的药效一过,她便疼得直叫唤,周砚均心疼得很,恨不得遭罪的是自己。周砚均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到她们俩面前,拿着电脑坐回沙发上。“nainai是福大命大的人,一定会没事的。nainai不要太担心,吃好喝好,等着专家做手术就成!”苏玉握了握她的手,目光紧随周砚均拿电脑,坐回去,“我都这把年纪了,多几年少几年都没什么区别。关键是没看到我这苦命孙儿的着落,我就咽不下最后口气。但凡周砚均像张老太太家孙儿一般,让我看看重孙,我也心甘情愿让索命鬼勾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