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熙到底没做错什么,只是眼盲心瞎了点,差点好心办坏事,害妹妹冻死在冰天雪地里而已。商皎愿意原谅他。那他祁峟也没有苛责人的必要。商熙站了起来,半是愧疚半是感激地瞥了眼妹妹,眼里写满复杂。又深深凝视了眼永乐侯,眼里只写着单纯的厌恶与怨恨。祁峟懒得管他们,只问商皎,“姑娘想宽恕永乐侯?”商皎摇头,“若是可以,我愿亲手杀了他。”祁峟眉梢一挑,这姑娘倒是比他想象中的样子有骨气,“那你为何不愿亲手处罚他?”“因为臣女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商皎声音坚定,温和清软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请陛下赐予草民恩典。”商皎重重跪了下去。“你说。”祁峟心里好奇,能有什么事比报仇雪恨重要?商皎默默起身,揭开裙摆,将畸形的脚暴露在空气中。瘦而小,连骨头都错了位置的脚实在丑陋,比那干瘪的骷髅还让人害怕。别说是祁峟,就算是自幼习武的暗一等人都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天下酷刑众多,他们也算是见多识广。可,可,再恶毒的酷刑、再丧尽天良的酷刑,它也不会专门针对无辜的弱女子啊。就算是严刑拷打、恶意逼供犯人,那也建立在“此人有罪”或“默认此人有罪”的基础上啊!哪怕是莫须有的罪名,它也需要按个莫须有的名头啊!“陛下,您看草民的脚,它畸形、小小的、站不稳、走不远。”“到了夏日,还时常发脓腐烂、又臭又疼。需要用药汤温养着,才不至于完全溃烂、钻心刺骨似的疼。为了掩盖臭味,还需要用香料遮味。”“可是,就算是如此Jing心地保养它,这双脚也不能正常沾地。”祁峟心里动容,他大概知道商皎想干些什么了。“陛下,缠足是对女子身与心的双重摧残,可却是诸多权贵们变态的爱好。”“甚至不少男子也经受了缠足的痛苦。”“望陛下,肃正缠足的风气,收缴一切与缠足相关的禁书,减轻伶人、小倌们的痛苦。”祁峟越发觉得商皎善良。可他迟疑地皱了眉头,缠足这样变态的爱好、这样丑陋的审美,它真的有在大祁流行吗?他怎么一点不知道。商皎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动补充道:“陛下,永乐侯与安定侯、宁远侯等人私下里时常交换缠足的心得,甚至不避讳我们这些姬妾丫鬟。”
安定侯,祁峟听着耳熟的名字,心底嘲讽,原来京城的王侯们是这样勾结在一块的。合着他们既有一致的利益,还有一致的爱好,怪不得他们团结。“废缠足是吧,孤知道了。”祁峟一挥衣袖,声音坚定,“迫使她人缠足者,斩其双脚,夺其官职、爵位,流放狄国,此生不得入祁,强行入祁者立即处死。举报者赐银三十。”“地方知府、知县、主簿……,京都各部尚书、御史、国子监祭酒……,大小官员,皆有处置权。”“于此一事,子议父、妻议夫、奴议主、下议上……,均无罪。”小柚子手忙脚乱地记下了祁峟的旨意。并特意进了里屋,将口述圣谕记录在锦书上。祁峟仔细看了遍,确认无误后,掏出随身携带的玉玺,在锦书起头处盖了章。“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耀眼而醒目,无声地缀在锦书最上方。祁峟将锦书卷成轴,亲自塞进衣袖里,他轻轻瞥了眼商皎,道:“孤会在明日早朝时,命令诸位大人在锦书上盖章,凡是皇权所控制的地方,中央能监管到的地方,缠足将被绝对禁止。”“不单是缠足,所有摧残人类身体,有损人类健康的私刑,缠足、束胸、人体花瓶、人彘、剁指、箍腰……,皆被禁止。”祁峟想了想,觉得不对劲,他思维有限,脑洞不够大,总觉得圣旨这样下,容易被有心人钻空子,他立马纠正了措辞,改口道:“私刑,除杖责和鞭刑可行外,余者悉数禁止。”“擅用私刑者,罚俸停职。”永乐侯跪在一旁,冻得脸色发寒,四肢青紫,却还嘴硬道:“这哪里是私刑,分明是闺中情趣。”“哪有人舍得给心上人上刑。”祁峟看都懒得看他,将他无视了个彻底。只懒洋洋地望向商皎,声音漫不经心。“你可满意?”“陛下行事周全,万岁万岁万万岁。”祁峟被奉承了,心底很开心。他厌恶地瞥了眼永乐侯,“商姑娘若是心底有恨的话,孤给你报仇雪恨的机会。”“永乐侯,就交给你处置了。”“处置的好,孤准你入朝。”祁峟是真心害怕商皎心软,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生怕一不小心,永乐侯这个祸害又有了为祸人间的资本。祁峟将永乐侯交给商皎处置,但也并非全然不管此事。早在他送商皎前往医馆的时候,就已经命令锦衣卫去封禁、搜查永乐侯府了。不多时,锦衣卫都指挥使秦悦就带着厚厚的一叠地契和奴隶的卖身契到了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