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衣瞄定了目标,扣动扳弦——咻一声,离弦的箭刺破空气朝着鹘沙而去——噗——金属刺破血rou的声音。正中咽喉,一箭贯穿。瞬息之间,局势逆转。鹘沙睁大了眼睛,还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哪里,他分明马上就要赢了——他想破口大骂,可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倒了下去,死不瞑目。箭射出的同时,也暴露了南衣和章月回的位置。谢却山闻声诧异地朝屋顶望去,隐约看见了两个人影。这时院里的伏兵也反应过来。“有刺客!”如雨的箭朝屋顶射来。“跑!”章月回拉着南衣就往边上跳。鹘沙的死使得一切都变得混乱了起来。谢却山作为地位最高的人,迅速接手了现场,转被动为主动。“鹘沙将军被刺,船舶司由我来接管,留一队看守现场,其余人,都跟我来!”离开之前,他揪起宋牧川,粗暴地将他捆在了柱子上。“什么都别做。”借着近身的时候,谢却山低声警告了宋牧川。退了一步,才命守卫上前。“宋先生是重要人证,看好他。”说罢,谢却山领人离开。宋牧川神情复杂地望着他的背影。——章月回和南衣两人跃过屋顶,在后头岐兵的追逐下,慌不择路地落在一户人家的院落里,无意间打破了一个花盆。一声动静在院子里炸开,犬吠声四起。南衣想起身赶紧跑,却发现章月回的行动有点缓慢。目光往下移,他小腹处中了一箭,捂在伤处的手指间渗出骇人的血。应该是很疼,章月回的五官都挤到了一起,声音却还是那么不着调的轻松,甚至还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你先走,我有办法。”南衣心中焦急,瞪了章月回一眼:“你废话真多!”她一把扛起章月回的手臂,让他搭在自己肩上,搀扶着他往前走。还没走出院门,身后传来咿呀的开门声。章月回和南衣都僵住了,缓缓地回头看,外头的动静把屋主人吵醒了。屋主人错愕地看着这两人。
此时街坊外,火光攒动,岐人的队伍朝着这边来了。声音传过来:“秉烛司的刺客就落在那边!去那边搜!”章月回脸上登时也肃了几分,一扣扳指,银戒上登时弹出一柄利刃,用只有南衣听得到的声音道:“别让他出声。”但南衣还有些犹豫,这毕竟只是普通的百姓。她抬眼一望,发现隔壁几户人家的门窗上都探出了好奇的脑袋。这情况可不妙,这么多人都看到他们了。那屋主人忽然别过目光,假装没看到两人,高喊起来:“找刺客了!快来帮军爷们找秉烛司的刺客!”手上却给南衣和章月回指了后门的小路。章月回还不放心,但南衣直接拖着他便往后门走。这声高喊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几户人家都心领神会,默契地亮起烛火,纷纷出来制造混乱,一同喊着“找刺客”。起初只有三两人,很快家家户户都打开了门。章月回和南衣回头望了一眼,星光在街坊之中点亮,绵延成一条巨龙,手无寸铁的百姓们涌上街头,人chao挡住了追捕的岐兵。大家都知道,今晚船舶司出事了,事关秉烛司。大家都知道,被岐人追杀的一定是值得保护的义士。秉烛司对于百姓们来说并不是一个那么确切的存在,大家都当做茶余饭后的故事在听,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没有人相信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刻,真的有这些人在负重前行。而被守护着的百姓们,他们无知、无力,他们总是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但他们亦是这片土地之上的城墙。南衣和章月回背对着众人走上一条越来越暗的路,蹒跚着、一步一顿地前行。……花朝阁。即便回到了自己的地盘,章月回也没有惊动太多的人,只让自己的心腹进来处理伤口。南衣注意到,他莫名变得格外话少。也没了调侃,也不再嬉笑,只皱着眉头闷哼。取出箭的时候连着血rou,看的人都心里发毛,南衣突然想到章月回以前就是格外不吃痛的那种人,一点点小口子都会疼得愁眉苦脸,而这一箭伤得还挺深,他却没有呼天抢地,似乎还有点忧郁。她看着章月回的变化,想到了以前,觉得遥远,又好像触手可及。然后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谢却山,这种暂时平静的氛围让她焦灼。她想问章月回什么,但当着外人的面还是谨慎了一些。待人包扎完,章月回才吩咐了一句:“你带人去坊外看看,善个后。有人看到我的脸了,让他们守好秘密。”“是。”南衣心惊:“你不会想灭口吧?”章月回无语地看了南衣一眼:“对,把这群愚民都杀了,也不知道凑什么热闹,都嫌命太大。”南衣听出来章月回说的反话,语气松了松:“若不是那些好心人们帮我们挡了一挡,我们哪能那么顺利脱身。”“多管闲事。”章月回没什么好气。章月回莫名觉得很烦,他本来认为这片土地上的子民和他的君王一样愚蠢,可偏偏自己被他们救了。他觉得欠了一笔很大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