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的手紧紧地攥紧,手背上青筋狰狞,只有这样, 他才能压抑住内心不断翻腾着的情绪。害怕。恐惧。人一旦经历过失去之后, 就会变得患得患失, 难以想象的患得患失。在经历了眼前之人的消亡之后,他在这个世界上辗转了上千年,独自一人看着春去秋来,看着世事变换,人类社会的更替,言灵师这一群人也在摸索着他们的生存方式。同时,他带着比任何人都深沉的恨意,这份恨意是对于自己的,同样是对于言灵师们的。他们都是凶手。钟渊闭了闭眼,脑海之中浮现出了过去的画面。那时距离阿默将言灵之力送给人类已经过去了五年。在这五年的时间之中,人类发挥了自己出色的智慧,不仅掌握了这股力量的用法,还妄图去控制给予他们力量的人。他们是聪明的,早在最初的时候就预料到了自己的野心,哄骗阿默许下不会伤害人类的诺言,同时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昏暗的刑室之间,钟渊跪坐在地面上,抬起头,眼里一片冰冷。“不过是言语之渊的力量造出来的玩意,也值得你那么上心,”顾家家主站在他面前,“真是丢了顾家的脸。”钟渊闻言,轻声道:“他在哪?”“你大可放心,在彻底掌握这股力量之前,他死不了,”家主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倒是你,居然想帮他逃跑?”钟渊似乎并没有听他说的话,目光放空,不知道在看哪里。沉默了片刻,他自言自语的低声说道:“为了给你们力量,他已经很虚弱了。如果没有他,你们在这个地方根本就活不下去,忘恩负义,恐怕已经不够形容了。”地面之上陡然刺出无数尖锐的刀刃,刀刃穿入钟渊的身体,带出无数破碎的血rou,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屋内蔓延开来。家主现在不远处,满脸嫌恶地看着这个场景。钟渊身体挺直,面色平静,毫不在意身体上传来的剧烈疼痛。刀刃在原地搅了一阵,随后便消失了,只剩下满地的鲜血在缓缓流淌。片刻之后,血ye渗入地面。钟渊身上的伤口以rou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复原,血rou模糊的伤口迅速愈合,结痂,生长出新的皮肤。“呵……你和那个东西一样,还都是个怪物。”家主的声音中带着不可察觉的嫉恨。钟渊道:“他在哪。”家主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刚刚成年的后辈,明明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如果不是他把那人从言语之渊带了出来,恐怕他都想不到家族中还有这样一个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哈哈哈哈,行吧,你那么想着他,干脆就去陪着他,怎么样?”家主的脸上勾出一抹冰冷的笑容,他看着钟渊终于有了点波动的眼神,道,“来人!把他带去禁室!”
钟渊被人带到了一间昏暗压抑的房间。四面均是暗红色的墙壁,没有一扇窗户,唯一的一扇低矮的小门在钟渊进来之后就消失了。这是一个压抑到可怕的地方。钟渊目光向前,突然之间,他看到了一个身影。阿默身着一身红衣,安静地跪坐在不远处的地面上,他的头发长了很多,垂落到地面之上,低着头,睫毛宛如破碎的扇子。“……阿默……阿默!!!”钟渊嘶哑地喊着,疯了一样往前跑去,紧接着他狠狠地撞上了一扇透明的墙壁,“砰”得一声摔飞了出去!他爬了起来,颤抖着手指摸上那面墙壁。“阿默。”他轻声道。墙壁那一边的顾禾默似有所感地抬起了头,几缕发丝从肩膀上滑落,他睁开眼睛,鲜红的双眸缓缓地扫视过前方。钟渊心里一痛。顾禾默说过,他并不喜欢红色,红色对于他来说太过于浓烈了。钟渊屏住了呼吸,顾禾默冷淡的目光缓缓地和他对视而上——随后又毫无停顿地慢慢移开,似乎没有看到眼前人的存在。钟渊的一颗心宛如坠入冰窖。他握紧手,狠狠地捶打着面前的墙壁,沉闷的响声在屋内回荡,然而无论他如何疯狂地敲打,墙壁那边的人都没有任何的反应。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一道不了跨越的天堑。他终于明白临走前家主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你不是想陪着他吗?那你就去啊!我倒是要看看,你有耐心一个人陪着他多久!哈哈哈,好好地去体会吧,那种感觉……”钟渊跪在墙壁前,手指死死地扣着地面,指甲一片鲜血淋漓,碎屑扎入血rou,流淌出新鲜的血ye。这面墙,是单方向的。也就是说,从他的角度能够看到顾禾默,能够一个人在这偌大的禁室之中,默默看着眼前之人。而顾禾默所面对的,却永远只是一面暗红色的墙壁而已。他们距离如此之近,却永远无法相见。“对不起。”……战斗部宿舍的阳光之上,顾禾默皱起眉头看着钟渊,一股浓郁的绝望感从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上传来,竟然影响到了他自身的情绪,心脏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抽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