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嘉诩回头,褚将军却已转过了身。“愿苍天佑我晋渊!”褚将军大喊,义无反顾地冲向敌军,周遭余下晋渊士兵紧跟其后高声附和。“愿苍天佑我晋渊!”万千敌军中一人举起弓箭对准了马背上的段嘉诩。阳光下,一块玉珏散着奇特光彩映入眼帘。那玉珏竟同此人腰上所挂一模一样。“他山之玉……”那人低喃:“若当年你肯反,你我哪会走到那般境地,你离那位置明明只有一步之遥,为何不肯为我去反……”那人失神之际,一把大刀挥了过来。持弓人手中箭矢方向一偏,彻底失了准头,落了个空。发冠落下,满头青丝当空扬洒。这人正是北境太后。……褚将军战死了,尸身被敌军扒光了衣服挂在城外,曝尸暴晒。东林、北境联军开始攻城,城中战力几无,壮丁更是少见,已至绝境,段嘉诩只能劝城中老弱妇孺随他一块上城墙迎敌。通往城墙的石阶上,一人出现挡住了众人去路。这人是军医许疑,也是……周不疑!“大家不要相信他的话,这位亲王殿下要活埋我们,他在城中布置了阵法,若永清城守不住,他要将我们和敌军连同整座永清城一块埋了!”周不疑大步跨了过来,伸手来揪段嘉诩。“若是知意仍活着,他绝不会如此!”“我不知道知意学长活着他会如何,但由我来做决定便是如此。”段嘉诩低咳,一把挥开周不疑。身后有妇人扶住周不疑,朝他深鞠一躬。“军医大人,我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永清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若它当真没了我愿与它葬在一块。”妇人身旁,有老者弯下了腰。“军医大人,我年纪大了,走不动了,落叶归根,池鱼思故渊,这永清本就是我长眠的地方,现在不过是早些睡罢了。”一个瘦弱少年抱脚跳了出来。“我这人挺怕死的,但大伙都去干的事我跟着干一定没错,我娘说了别人不走的路,我也别走,因为有坑。”周不疑本是来揭穿段嘉诩真面目,劝众人别去送死的,但他没想到眼前老弱妇孺竟像被下了降头般死命跟在段嘉诩身后。“你们!”周不疑大受震撼,接连向后退了好几步。段嘉诩深凝周不疑一眼正要再往石阶上跨,周不疑却再次上前。“等等!”周不疑凑近段嘉诩,压低了声音:“我知你已毒发,林祁不在,现在只有我能救你,嘉诩,弃了这城,我保你性命如何?”周不疑的声充满蛊惑,段嘉诩心尖一颤,突然笑了起来。“不疑学长。”段嘉诩弯唇:“这是知意学长用命去护的永清城。”
段嘉诩一句话,周不疑顿时面如死灰。他张口想说话,却只能像濒死的鱼儿般大口喘气。 可愿为妻永清城闭城死守第五日,城门摇摇欲坠。这永清城要守不住了。城楼上,段嘉诩仰头看天,被当空烈阳刺得直接流下了泪。棋残已无力,书尽才智竭。喉间有腥甜直涌而上,段嘉诩弯腰,呕出一大口血。“殿下!”有人上前,段嘉诩冲她摆了摆手。“抱歉……”血大片大片淌落,段嘉诩反复低语:“本王,尽力了。”抱歉,本王尽力了,终是没能护住你们。身侧一人直接跪了下来:“愿随殿下!”愿随殿下去死。段嘉诩低咳,踉跄着脚步走下城楼,向启动法阵的几处阵眼走去。他身后,一众老弱妇孺纷纷流泪下拜。“拜别殿下!”城墙上,无烬砍翻一个个企图登上城墙的北境士兵,红着眼睛目送段嘉诩。毒发后的身体强撑到现在已是极致,段嘉诩蹒跚着脚步启动一个又一个的阵眼,最后一处,段嘉诩支撑不住彻底倒了下去。景物在眼前快速颠倒,光影中林祁的面容在眼前无限放大,最后变成一个个光斑完全消失。“抱歉……”段嘉诩低喃,手垂下的同时启动了最后一个阵眼。裂痕从地底缓慢向上攀爬,从外头却完全看不出丝毫痕迹。轰然一记沉闷声响,城门被破!不远处有马蹄声滚滚而来。“东林退兵了!太尉大人带兵来援!”喊声震天,颤动耳膜,有军队风驰电掣而来,为首将领正是晋渊战神,朱谨。角落中周不疑快速朝最后一个阵眼冲了过去,扶起倒在地上气息近无的段嘉诩。“不要死,拜托了,想办法让阵法停下,想办法保全此处!”……东林退兵十五日后,永清的消息一直断断续续传入京中。十二万将士丧命,褚将军被曝尸暴晒,老弱妇孺闭城死守,诩亲王命丧永清,太尉持援大败北境,永清城屹立不倒。朱谨班师回朝那日,林祁带百官前去迎接。城门口,林祁不顾众人,当场失态。“他……”林祁张口,不敢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