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罗家的规矩也是女儿们回门。罗
道衍没有反应地走了,顾景明却在他背后笑了:「你与他有仇啊?」
她一步步沉重地往回走,身边的丫头婆子都寂静无声。她突然又驻足了,抬头仰望着高高的苍穹,万里无云。
前世两人敌对也是因为立储,在这件事上面,罗慎远像个佞臣,因为明明知道大皇子根本不适合当皇帝。他无所畏惧,无能的皇上登基,自然有权臣为他把持朝纲,他已经给自己定好了未来的路了。他不在乎骂名,也不在乎后世。
罗成章一开始对宝哥儿也不冷不热的,罗宜宁转身走后,他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恨不得抱着胖孙子猛亲几口。拿拨浪鼓逗宝哥儿,哄他叫爷爷。等罗宜宁转身回来了,他立刻又恢復那副不冷不淡的样子,宝哥儿却在他怀里爬上爬下,牙牙、牙牙地叫个不停。
「还行吧,他想杀我一次,又救了我一次,算起来是抵了。」罗宜宁说,然后问顾景明,「顾表哥,京城里究竟是怎么了,三哥连道衍都请回来了。道衍他不是……」道衍最擅长的就是打仗。
「道衍你也不用管,把他扔荒郊野外他也活得下去。」他顿了顿,又说:「宜宁,你外祖父想见见你。他老人家最近身体不太好了,你有空就来见见他吧。」
「我这几日要住在罗家。」道衍淡淡地说,「你这里可有小佛堂?」他云游四方,要不是为了帮忙都懒得再回京城了。
顾景明正携了个人等在浮雕的麒麟照壁前面,面前那漏窗是用瓦堆砌成了鱼鳞形状的,透过空隙看到院内风景独好,银装素裹,斗栱飞檐下挂着灯笼,与粉墙青瓦构得无比清雅。有个被众人簇拥的身影渐渐走近了。
顾景明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知道该离罗宜宁远一些。罗宜宁大概也明白他不是很想见自己,经常避着他。怎么这次反而叫丫头来通传她?难道真的是找她有事情?
罗宜宁跟林海如告退了,整了袄裙往外走。
初二那日她暂时不能回英国公府,但也送了许多东西回去。
罗宜宁却这才看到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修长身体穿着单薄的褐红□□,垂手拿着佛珠。眉宇间出奇的俊美,表情却很奇异的冷淡,便是那种禁慾的冷淡。他慢慢转过身看了罗宜宁一眼,嘴唇微动说:「许久不见了。」
林海如竟然觉得罗成章有点好玩,扑哧笑了。
宜宁颔首应了,把顾景明送出了门。
但是等她一步步走近了看,嘴角分明是带着淡淡笑容的。
罗宜宁穿了正红色缎袄,斗篷的领子竖得高高的,毛茸茸的。梳的光洁的发髻上只戴了赤金宝结,比她小时候多了从容不迫的贵气。雪白无暇的面容在阳光下有层淡淡的光。周围清冷,竟好像她也冷清了一般。
吃过晌午后罗慎远要立刻进宫去一趟,罗宜宁陪着林海如看戏。不一会儿有丫头进了新修起来的戏园子,跟她说:「太太,有客人来访——是顾大人陪着来的。」
罗宜宁注意到顾景明称呼罗慎远为『阁老』,心情有点微妙。顾景明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两人地位悬殊越来越大之后,罗慎远不可能再与顾景明同辈相称。所以顾景明的语气又客气又恭敬。他现在往权势越来越近了……身边的人就会,越来越少。
「认得。」宜宁笑了笑说,「如雷贯耳。」
罗宜宁不再细想了,仓皇地回到了戏园子里。戏园子里热闹,过年的气氛一直都这么好,这让人暂时有种麻痹的轻鬆。
「我觉得你大概也猜到了……三皇子的人有异动,背后势力比较大,连带着卫所最近都很异常。」顾景明并不是很避讳,当然也不会完全跟罗宜宁说,只挑了几句好听的大概讲一下,「阁老今天都被皇上留下了,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估计一会儿还会回来的。」
道衍听了眼皮半抬起说:「贫僧没得这么难伺候,你给我睡马厩,我也能睡。」
顾景明咳嗽一声:「宜宁,你认得他是谁吧?」
她还没有自恋到觉得陆嘉学的异动是因为她的地步,陆嘉学从来都是一个很冷静的人。在他心里,权势重要过任何东西。
罗宜宁突然想起昨夜睡得模模糊糊的时候,罗慎远边亲她边说京城里不太平。他大费周章连道衍都搞回来了,岂止不太平,恐怕京城里都要变天了吧!
宜宁道:「家里没人信佛了,故没有小佛堂,大师可能屈尊睡一睡厢房?」
在她的一呼一吸之间,又感觉到那种自身的渺小。历史已经脱离了原来的轨迹,至少这个时候罗慎远不应该是阁老,它朝着她未知的方向前进,而她或多或少的觉得,这是由她带来的改变造成的。将罗慎远席捲其中、陆嘉学席捲其中。
罗家里只有顾景明一个顾大人经常往来,但是从来不跟罗宜宁碰面。
顾景明向她挥了挥手。
这人对她一向不怎么客气,罗宜宁已经见怪不怪了,上次见面还想杀她呢。她叫了小厮说:「你领大师去马厩……哦不是,去找间厢房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