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便笑着让人送了两顶雪帽出来,各自戴上,收了纸伞,陪她玩了起来。空旷的院落,飘洒的雪花。洁白的雪球掷出,你来我往,在皮袄间如烟花般一蓬蓬绽放。两个小姑娘追逐打闹,一个英气,一个灵气,一个似雪狼,一个似银狐,在天地之间,于飞雪之中,自在欢笑。这一年,紫禁城的冬日见证了她们的友情。雪停之后,两人一起堆雪人,青萝像模像样的给雪人画上眼睛嘴巴,插上胡萝卜当鼻子,逗得尚明心哈哈大笑。待结了冰,得了朱祁镇的特许,来到西苑的太ye池,一起坐在冰床上,由内侍牵拉着,在结冰的水面肆意玩耍。有时兴起,青萝还会央着尚明心教一段剑舞。清冷的月夜,雪狼少女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腕,沐浴着清辉,一招一式地比划。冬日转眼到了末梢,又迎来新的一年。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按例又是一场热热闹闹的宫宴。参加这种晚宴,通常是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好,隔会儿就得敬酒说漂亮话,上面坐的全是开罪不起的,下边坐的全是竞争对手,整个晚宴都要提着神,心力全用来应对这各色的人、各色的事了。再者今年她不是女官,成了皇帝的女人,心情实在不佳。望着院里的桂花树,想起进宫那年和月人一起过节的情景,干脆托病找了借口,只说自己近日受了风寒,不宜出席晚宴,窝在长阳宫里自己过。只是她记挂着那些当值的女官,虽然自己不去参加晚宴,还是让晓羽早早的去给灵香送了暖炉吃食。艾望远正指挥着礼仪房的人做事,瞧见晓羽身影,有心逗一逗她,等她送完往回走时,半路截住了她,故意搓着手哈着气:“嘿,晓羽,怎么只给她们带,不给我带呀?”晓羽在南海子就已和他混熟,进这宫里,最熟悉的宦官就是他,想也不想道:“那艾公公,我回去再给你拿一个?”“拿就不必了,以后遇到什么好事,记得捎带上我就行。只是咱们也算旧相识,你以后不要像其他人那样叫我艾公公了,显得见外。”“那叫你什么?直唤名字不合规矩呀。”艾望远笑yinyin凑上前来,低声道:“你可以叫我——艾老公。”晓羽脸上唰地一红:“老公指的是丈夫,怎能这样叫你?”“嘿,这你就不懂了吧。”艾望远一本正经道,“宦官也可以叫老公,殊不知当年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时,就被人尊称老公。我虽身有残缺,但志向高远,也想如三宝太监那般做一番事业青史留名,因此让你唤我艾老公,一是显得咱们不见外,二是好时时鞭策我,不忘初心。”晓羽恍然:“原来如此,你好上进呐。”“嗯~”艾望远眉梢轻挑:“来,叫一声听听。”晓羽不疑有他,乖乖地唤:“艾老公~”“哎~”艾望远拖长了声音应,脸上漾起满足而狡黠的笑意:“再叫两声,多督促督促我。”“艾老公~”“哎~”
“艾老公~”“哎~”他正美滋滋地地享受这种感觉时,忽地瞥见尚明心带着宫女到了坤宁宫,赶紧敛了神色,恭敬行礼:“明贵人。”晓羽闻声,也赶忙跟着行礼,唤了一声明贵人。尚明心见只有晓羽一个人,便问:“晓羽,青萝呢?”“青——”晓羽才刚出口,那边艾望远赶紧咳了一声,她方想起这是在人前,不能随便直呼其名,立马改口道:“昭仪她受了风寒,今晚不来参加晚宴了。”“好,我知道了。”晚间,青萝正和晓羽她们在檐下挂灯笼时,尚明心借着月色踏雪而来。青萝喜出望外,快步奔下台阶,拉住她的手笑道:“小七,你怎么来了?”“听说你病了,我怕你一个人过节孤单,就跟万岁说身子不适想早些回去歇息,他允了,我就赶紧来陪你了。”“嗨,我是懒得去参加晚宴,就谎称自己病了,不过你来看我,我好欢喜。”青萝像只雀跃的小鸟,拉着她进了屋,脱了斗篷后,一起在暖榻那儿坐下。“你走的这么早,怕是在那儿都没吃几口饭吧,我让人给你端点吃的来。”“不必了。”尚明心连忙制止,“我今晚没什么胃口。”青萝一怔,忙问:“你是不是真的哪儿不舒服啊?”“不是。”她扁起小嘴,声音里透着不悦:“今晚皇贵妃当众给我摆了脸,好生难堪,我哪里还有心情吃?”每每她提及和绿竹矛盾,青萝都满心为难,只好岔开话题:“好了,大过年的,不兴挂脸子,别管这些了,咱们剪纸吧。”说罢,青萝让晓羽把红纸、剪刀拿来,拉着尚明心一起剪纸。红色的福字贴在窗棂上,于大红的纸缝间映出朦胧的夜空。嘭!一蓬蓬璀璨的烟花自浩瀚如墨的夜空中绽放,此起彼伏,犹如五彩缤纷的光雨,优雅美丽地洒落人间。和初入宫那年一样呵。青萝泪中带笑,而后双掌合十,像当初那般对着漫天花雨许下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