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宫里,灵香递给青萝一个针脚并不算Jing致的香囊。“我的手也不算巧,只能绣成这样了,你瞧行不行?”青萝坐在暖榻上一边晃着小腿一边嗑着瓜子,瞅都不瞅一眼,便点了下头:“行!让人给万岁送去吧!”“你一眼没看就说行?”灵香一双细眉皱成八字,“我的娘娘,这香囊你不亲自绣也就罢了,连关都不把了,你对万岁是不是也太敷衍了些。”“嗨。”青萝吐了一口瓜子皮,满不在乎道:“皇后替身就是个由头,他既不放在心上,我便无需当真,对付对付得了!”“好吧。”灵香把香囊交给一名宫女,让其送去乾清宫。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该宫女丧着一张脸回来,扁着嘴道:“娘娘,遇到拦路虎了!”“啊?”青萝嗑瓜子的动作变缓,“怎么说?”“奴婢一进乾清宫,就见明嫔和万岁坐在院里,晒着太阳玩双陆呢。奴婢这香囊才呈上去,还没到万岁手里,就被她抢了去,撒娇耍赖就是不给万岁,还闹着脾气要万岁今晚必须去她那里,偏偏万岁还吃她那一套,不仅不生气,还对着她呵呵直笑。瞧这情况,有她在那儿把着,今晚这灯笼怕是难摘了。”青萝立觉手中的瓜子不香了,微微冷笑:“好呀,这是上次没长记性,又来和我抢食了。”“怎么办?”灵香发愁,“龙纹玉佩扔了,摩睺罗埋了,马吊牌烧了,你这儿也没别的东西可以用了。”青萝掌心一撒,剩余的瓜子尽数落回盘内,她拍了拍手,从容不迫道:“找艾望远,让他给苏尚寝传句话,就说郕王妃该进宫瞧瞧钱皇后,一起叙叙旧了。”“好,我这就去找他!”灵香瞬即会意,拔脚便要向外走,青萝却又叫住了她:“等等,还有一句话。”“什么话?”“让郕王妃一定要打乾清宫门前经过!”“明白!”当郕王妃汪氏的轿撵打月华门前经过时,朱祁镇拈棋的手登时顿住,眼底不动声色的笼上一层轻薄的寒冰。尚明心被周辰安点拨过,知道皇帝心结,连忙嘟起嘴嗔道:“万岁,你也不让妾一把,总让妾一直输!”他的思绪被引回,扔下手中棋子,淡淡道:“既然总输,那便不下了,免得无趣。”“那不行。”尚明心挽住他的手臂,“妾得罚你。”
“哦?”他都被逗乐,“你还要罚朕?”尚明心见他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小脑袋便靠在他肩头撒起娇来:“当然,罚你陪妾一起去长寿宫!”留在乾清宫,万一过会儿郕王妃离开,又得再碰见一次;若是回屋,这乾清宫和坤宁宫前后挨着,要是那边故意闹出点大动静,难免不会传到这儿。不如引他回自己宫里,无论发生什么事,离得远,又有自己把持,宜于稳定局面。谨慎起见,从乾清宫出来时,尚明心还特意选了与月华门相反方向的日Jing门,以免碰上汪氏。谁知没碰上汪氏,倒碰上了青萝。 固宠她从坤宁宫侧门走出,举着手帕轻拭着眼泪,瞥见朱祁镇的龙撵经过,赶忙躬身行礼。一见到她,朱祁镇的心弦再次被挑动,轻轻按了下手,下令:“停。”龙撵停下,跟在后面的尚明心也被迫落轿,望着那有备而来的身影,尚明心甚感焦灼,只恨不会千里传音,无法找周辰安过来支招。朱祁镇向青萝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到跟前。青萝乖乖过去,抬起一双朦胧泪眼,向他福了一福:“万岁有何吩咐?”朱祁镇对着她的脸端详了片刻,好奇地问:“你哭什么?”青萝声音哽咽:“回万岁,妾今儿个过来看皇后娘娘,可巧碰上郕王妃和苏尚寝也来瞧她,旧人相见,难免引起往日思绪,就没忍住掉了几滴眼泪。”“哦对。”他思索着点点头,“你是苏尚寝带出来的,与她感情深厚,怕是如亲人一般,见了她怎能不哭?”“不。”青萝认真地摇摇头,“妾不是为苏尚寝哭,是为郕王妃哭。”“哦?”朱祁镇微微眯起眼睛,眼底敛起无声锋芒,慢声问道:“朕倒瞧不出,你何时与郕王妃的交情——竟胜过苏尚寝了?”“妾与郕王妃拢共没见过几回面,这交情哪能深得过苏尚寝?妾是看她与皇后娘娘坐在一处——”讲到这里,青萝忽地打住,低头不语。帝王的眉心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他不悦她心疼旧主,却又实在心生好奇:“她与皇后坐在一处怎么了?”见鱼儿咬钩,她方不紧不慢地进入正题:“她与皇后娘娘坐在一处,妾就想到,两人都是发妻,待自己的夫君也都是掏心掏肺的好,可这境况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皇后娘娘虽容颜凋谢身有残疾,万岁却不离不弃,呵护有加,至今让她坐镇中宫,享受世间荣宠。而郕王妃呢,为了让自己丈夫悬崖勒马,不惜冒死进谏,却被废了后位打入冷宫,一片真心付诸流水。可见即使是天下间最尊贵的皇后,若是找错了丈夫,也会过得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