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落下来。
巷角反射过一抹清冷的亮芒。
一个年轻男人走出来,眉梢眼角在清澈水面一样的光下泛着隐约的浅棕色。他左耳耳垂处那颗水绿色的碎钻耳钉熠熠生着辉,与左手小指上那枚镶着浅绿色水钻的环戒交相辉映。夏日的天气,低领的黑色紧身打底衫服帖地包裹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清瘦的轮廓。同样是黑色的紧身铅笔裤把两条腿衬得笔直修长。最显眼的是他颈上那条纯黑皮革的,干净纯粹到没有一丝一毫的装饰,只有前端垂着一个不起眼的银色环扣,突兀又空空荡荡得惊心。
他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只手摆弄着手机,眉间隐约露出不耐烦模样。马路上的车风驰电掣地经过,刮起一阵带着尘土的风。男人额前的发梢被吹起又落下,他却不为所动。他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与世隔绝一般。
因为满脸的淡漠以及过分清俊的眉目,他的回头率很高。总有人目光难以自抑地流连在他的身上,迟迟不肯离去。他似乎不习惯被人长时间盯着,一旦对上别人目光,他便有些不自在地皱起眉毛,眼底漆黑深邃,看不出在想着什么。
网约的专车终于姗姗来迟。司机探出头和他对手机号,他伸出手去给司机看屏幕,纤瘦的手腕上青筋凸起。司机点头开了车门锁,却只见他不急着上车,返身走进了巷子里,直到那司机耐不住要下车去寻人的时候,才看到他披着一身暗巷的冷腥味,怀里抱着一个残破的纸箱缓缓出现。
“最近的兽医院。”他拉开后坐的车门坐下,嗓音平静无波,“麻烦快点。”
司机伸长脖子去看,看到箱子里几抹被鲜血浸染的毛发,几乎看不出本色。
“看够了吗?”男人用手臂微微拢起箱子边缘,也不嫌弃纸箱脏污。只抬头一眼,司机便被盯得遍体生寒。他脊背挺得极直,双手端端正正放在身前,目光平视前方,双腿紧紧拢着,像被罚坐后成了习惯的幼童。司机心里头觉得说不上来的奇怪,顿觉晦气。他竟是把手机往车载空调上搭着的笔筒里一放,带着一口浓重的方言下了逐客令:“下车,这单俺不接了。”
男人有些莫名其妙,随后眼帘低垂下去,仿佛受了不知道什么刺激。他缓缓拉开车门,捏着把手的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车门在身后重重关上。
白色的一汽大众疾驰而去,只留下路边香樟树上颤动的叶子,抖抖索索地落下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男人背靠着脏污的砖墙,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弯了腰杆的骆驼,眉梢眼角少有地出现了几分人类的情感——那是漫山遍野的哀伤和绝望。他目光死死盯着马路上的车来车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上的,眸子深处是义无反顾的疯狂。
纸箱里的柔弱生物突然发出了微不可查的叫声。男人的所有表情几乎在一瞬间全部分崩离析。他弯下腰,重新稳稳地抱起那只刚才被他放到了地上的纸箱,一步步朝着一条除了他无人知晓通向何方的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