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常希第一次见到宋以宗,那年那月那天,他一身金黄色嵌着真龙姿态的锦缎绸衣,头上还系着上朝后未来得及摘下来的冕冠,胸前配饰白玉珠十二旒,低垂在胸前,玉珠的光泽配饰着红色的长绸,帽檐上垂下九串玉珠,遮掩住了龙颜,却依稀可以看见他的五官Jing致的就像玉琢出来一般,那双如星星般璀璨的双眸中,冷冽似箭,满是冷漠疏远,他唇线紧抿,眉头微皱,整个人都是一股与生俱来的霸气。
常希想,气场这种东西,就是给皇帝量身打造的词汇。
不需要任何修饰,只是由内而外的就能感受到这股强劲有力的气势,是皇帝的气场,是这个世界上最威严的人的气场。
只不过,与他此时形象不符的,便是他那还在慢慢滴水的俊容和衣襟。
常希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被那股强筋的气势击的动弹不得,甚至连下跪都忘记了。
所有人跪在地上,黑压压一片,颤抖的身体衬托出男人的尊荣和气势。
常希立在众人中间,手里还拿着那空空如也的水桶,他与他四目相对,正在眼前,他看见他眼中越聚越多的寒气,不由自主的动了动脚步。
他想逃走。
是的,他,常希,那个指挥过三十八次世界战役的天才上校,竟然想着逃走。
许多年后,当常希问道宋以宗是从小练过霸王色的霸气吗时,那个一向冷漠如冰的男人竟然很无辜的摆了摆手,说那是天生就有的,然后常希便抽了他一巴掌,是的,抽了他一巴掌。
此时此刻,一直沉默的男人突然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踏着滴落在地的水珠,一步一步,就像击在常希的心头那般,常希连逃走都忘记了,他站在原地,望着那男人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止住步伐,居高临下的垂下眼睑看着他。
他看见几滴水珠,顺着他的下颚缓缓流下,把那严厉的脸庞刻骨的更加真实,如此寒澈骨髓,如此严厉至极,如此威严决绝。
常希被那决然的气势,压的不得不的低下了头,他把水桶掩藏在身后,看着眼前男人的脚尖愣住了神。
“汝为何不跪。”那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里带着无限的冷漠和疏离,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连被无故泼上水的怒气都听不出来丝毫。
“皇上,”常希听到宋以宗的声音后,心里猛烈一颤,这下不但是冲撞长公主,连皇上他都大不敬,看样子就要被砍头了,他立刻双手撑地跪在地上,语气里带着无限的忏悔和歉意,“真的非常抱歉,奴才实在是不知道您在那里,刚才您对奴才出手相救,奴才感恩……”
“你的武功不错,”宋以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再度响起,打断了常希喋喋不休的话语,他抬了抬眼睑,“抬起头来。”
常希一动不动的依旧跪在地上。
宋以宗用长靴抬起常希的下颚,那双好看的面容立刻印在宋以宗的眼中,那双凌冽如狼的眸子对上了宋以宗的眼睛。
那是一双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双眼。
不论常希的言语再如何卑微恭敬,他的真实情感,从那双眼睛里便可以看出。
他不服于他。
他不尊于他。
那是他作为帝王绝对不允许的情感。
宋以宗眼中的雾气又深了一层。
“时候不早,起驾回宫。”宋以宗放下长靴,低垂着双眼,声音冷漠似冰,反身踏上等候在外的龙驾,末了,他指了指常希,缓缓开口,“你,以后就去乾清宫侍候罢。”
说完,一行人等便浩浩荡荡的离去,留下还坐在原地有些发愣的常希,和激动兴奋的莫儿还有他们的娘。
“哥哥哥哥,皇帝指名让你去乾清宫侍候!这是莫大的福气!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咱们家了!”莫儿不顾身上的伤痛,一把拥住常希一边笑一边哭。
“皇帝真是仁心仁德,你泼了他一身水,他却仍然重视你的才华,钦点你去乾清宫,知道乾清宫是哪里吗,就是皇上的寝宫!但是希儿,你要知道,伴君如伴虎,以后要害你的人会多了,希儿万事都要小心着,”白发妇人伏在常希旁边,眼角缓缓溢出一行清泪,说不上是愉悦还是悲伤,“以后娘不在你的身边,万事自己多打点着。”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算慧如常希,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来到这里才短短两日,怎就轻而易举的接近了皇上?本来任务留给他接近皇上的时间是整整三年,却不料快了这么久,仅仅第二天就遇上了皇上,而且还被打点到了皇上的寝宫服侍,这一切实在发生的太快,甚至有些蹊跷。
但是常希还来不及细想,皇上旁边的随从们便已经打点了他的行李,推搡着把他带去了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