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是shi的,浸透劣质衬衫,久久未经清洗的衣领晕开黑色的污渍,又深一些。铁锈味蔓延,再被墨水味覆盖,断成两截的笔尖早已轱辘到墙角,被灰尘掩埋。不间断的水滴声,倒使得苍蝇嗡嗡不那么刺耳。难以说清腐臭味与地下室的霉味哪个更叫人五脏六腑集体对工作倦怠,一个穿着考究的男人却浑然不觉地,伴着手电筒与铁丝临时支楞起来的台灯,津津有味地把一册破烂手稿看到最后。
“最后的手稿没能发表,会不会觉得可惜呢?”
他托着腮,询问似的望向地上死于非命的腐尸。他闭上眼,若有所思,对着空气点头。又睁开,眼神礼貌又兴奋,他站起身,靠近那尸体,蹲下,仿佛蛆虫不存在似的,与空气商量起来。
“……那你欠我的,用什么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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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警察学院代表参加完因公殉职的警察葬礼,怀盈只来得及领取毕业证书,就被警局的车接走了。
不知道还有没有更仓促的上任啊。
尽管想来,一会儿黑帮血拼,一会儿意外事故,一线缺人程度可想而知,怀盈望着车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唇边呼出一口热气。
开车的人自称张叔,一看到是位短发美女,话匣子滔滔不绝倾泻而出:“女孩子家家,干嘛要做刑警,还是重案组的刑警,三天两头挨枪子,今天葬礼的有几个,才结婚没多久啊……”
我要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人被杀就会死。死男人和死女人有区别吗,坏蛋因为受害人是女性就会网开一面吗。
无数反驳在脑海里堆积,怀盈看着车窗另一头的自己气成一朵河豚,正要爆炸的时刻,车突然在社区小路里猛刹,她猝不及防往前一扑,又被安全带勒了个够呛。她揉着胸口,驾驶座张叔摇下车窗破口大骂:“车来了还往上撞,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我要支援。”
一个男声冷淡地说。
怀盈立刻循着望去,车头前站着一个险些被撞的男人,头发油腻,半长不长,微微驼背,双手插兜,一身牛仔看上去有着年头,初见一定会被人认为是流氓痞子,手里却分明握着警官证,往他们的方向一支楞,就算是出示过了,随手往兜里一丢,就等着了,丝毫不觉得自己站的地方有什么不妥之处。
怀盈朗声道:“支援也要按流程,先汇报上级,你的无线电呢。”
那人满是轻蔑地一哼:“我倒希望人被杀的时候手持无线电通知警局一声呢,省得街头撒尿都能浇出尸体,吓得人阳痿呢。”
有意思。
怀盈正要解开安全带下车,被张叔拽住衣服:“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下车?”
河豚因子暂时失灵,此刻又发作了。怀盈彬彬有礼地把衣袖拽回,对张叔道:“有人被尸体吓到阳痿,一定要帮他讨回公道,不然他再被吓出月经怎么办,警察就要为人民服务啊。”
“啧。”车外的人发出如是的声音。
“哪儿呢?”怀盈下车,无事发生一样看着他。
男人脚尖熟练挑起一个空易拉罐,接着一脚把它踢进某个玻璃破碎的地下室窗户里。
“喂,不要为了耍帅破坏现场啊!”怀盈边走过去边发牢sao。
“喔,大新闻,那现场还有什么值得破坏的吗?”
怀盈蹲在半地下室的窗户外,内里光线暗淡,她取出习惯性带在身边的小手电筒往里照射,最终在发霉的墙壁、积灰的地面和落网的家具之中,看到一具近乎于白骨的东西,“它”旁边还有一把刀,反射着凛然寒意。
怀盈登时站起,迅速返回警车旁:“呼叫总部,警号1,西区淮南路幸福里社区地下室发现一具半腐化白骨,凶器疑似为菜刀,请求增援。”
“收到。”
怀盈把对讲机放下,张叔正要劝她:“离他这种人远点,贪生怕死没人会说什么,可唯独不要做警察里的败类啊。”
怀盈一乐,瞅向那人:“听到了吗,警察败类?”
“……你知道我是谁?”
“不就是那个嘛。”怀盈揣起双手,歪着头,“玷污殉职父亲名誉的警察里的败类,人生历程可以做心理学缺爱经典案例,年纪轻轻驼背现在又自爆阳痿的那位,林峰?”
“……”
饶是一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