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葵看了他一眼,嘴巴突然微微张开了,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沉默着的时候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装满了水的水桶,那些水又重又凉,他提不起来,也无法饮下。直到晚上一个有些干瘪的中年男人点了他,走进房间的时候,他看见那个男人有一张极其平凡的脸。那张脸不太能够轻易记住,看起来非常平凡,五官本身并不因为美丽或丑陋而突出,可他整个人却因为一种强硬和蔑视的气息而令人厌恶。
男人狠狠地捏了一把他的屁股,不知道是在发泄怒气还是只是他的一种习惯性的情趣,但无论如何,他都毫无疑问带着怒气。他很快就把阿葵放倒,他的手、力气、言语全都是无视的、轻蔑的、甚至是心不在焉的。他不是在做爱,也不是在操一个婊子,而是在发泄一种更加暴力的欲望,只是这种欲望必须要由插入他人去完成。把另一个人当成一块肉劈开,当作一块面团揉烂,当成一条鱼斩断。这就是性交易,是无法被美化的性,是不论何时、发生在怎样的人之间都改变不了的本质。男人借此来展示自己的男子气概,告诉另一个人自己的支配地位。性是一种手段,而不是一种美化了的爱的表达。
男人走了之后,阿葵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他认为自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那一类人,当没有被谁当作玩具和沙包的时候,他就还会觉得生活可以过得去,只是不知道力气该往哪里使。每当他有客人的时候,他就好像又被迫拉回到了他真正的生活中去。其中没有晚餐、关爱、未来与盼望,只有肛门、精液、口交以及肌肉酸痛。他的生活不再是一种状态,而是变成了一个无限下沉的动作。这个动作永远不会停止,他永远都活在一种坠落感当中,连摔到地面粉身碎骨的权利都没有。可每当身体上的不适退去,他重新洗完澡,不知为何那种痛苦的下坠竟然稍微停止了。他只是在悬空着,并没有持续失重。于是他便又可以多少鼓足一些勇气,就好像以后还有什么是他可以等待的那样。
他问他:“你洗干净了吗?”阿葵说是的。他又说:“我讨厌香水味,你涂了吗?”阿葵说没有。于是男人朝他招招手,在他走过去之后就命令他脱下衣服。他让他转过身去,一边摸着他的屁股,一边嘟囔着一些阿葵听得懂却不了解的话。那个男人说起话来絮絮叨叨,似乎是为了炫耀,好像他是在劝说自己是不得已沦落到此,他并不愿意在这片破败的城区里与一个男妓做爱。他说:“我见过比你更好的。你很年轻,也挺漂亮,但是不是我见过最好的,我操过比你更漂亮的,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忘不了吗?不是因为他比你漂亮,是因为他根本不是一个婊子。谁会记得住自己这一辈子究竟操过多少个婊子?但是每个人都会记住自己操过的高高在上的、纯洁的、永远也不会变成婊子的人。”
他不知为何想起了阿连。那个奇怪的女孩曾经说她喜欢和娼妓们做爱,她认为娼妓就是她生活中的“正常人”。如果现在阿连站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狠狠地给她一个耳光。这算什么“正常人”?身体被摆成奇怪的姿势就是正常人?还是头被死死按进床垫里就是正常人?还是说,她是真心地认为,被人侮辱就是娼妓们应该有的人生,她就是会对被侮辱的人产生一种病态的令人作呕的爱恋。她觉得他这样的人什么都做不到,所以才放心地把他带回家里。想着想着,他似乎也被那个男人传染了愤怒的情绪,他突然很想转过头去在那个男人的鼻子上打上一拳,让他回去找他挂在嘴边的那个小贱货去。
他插进去的时候好像一块没有生命的木头。好像这是一种刑罚,尽管这本来就并不容易忍受,此刻阿葵仍然感觉到这种惩罚的摧残。这个男人的阴茎与世界上任何一块木头毫无区别,没有温度,只有暴躁与愤怒。他不断地听到那个男人在说话:“你让我想起一个我曾经操过的小贱货。他比你有钱有势得多,但是你们都一样。不对,他比你更贱。你多大了?我操他的时候他的年纪肯定比你还小。你和他长得有点像,所以我才选了你。你身上真冷,没有他那么暖和,你平时不锻炼身体吗?没人喜欢抱着个冷冰冰的东西。”阿葵在心里像念咒语一样叫那个男人快闭嘴,可是他却一声也不出,连喘气声都几乎被抑制住了。闭嘴。别说了。闭嘴。他在心里将这个愿望重复了几百遍,最后实现他愿望的却是一次慢吞吞的射精。
道。我这样的人不能跟正常的还有未来可言的大学生扯上关系。我不能带坏她。她不会瞧得起我。”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趴在那里听着男人的又粗又沉重的喘气声。如果折磨他人和发泄欲望是这么费力气的事,他何必要做呢?阿葵心想这世界上是否会有一个男人不会在射精之后发出这么难听的喘息,而是显露出一种安宁和平静来呢?上帝会不会射精?会不会对着一个年轻漂亮或者苍老丑陋的女人或者男人手淫直到射精?如果他不会这么做,他又为何默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上帝说白了也就是一个男人,一个被众多男人幻想出来的最顶级的色鬼、淫棍。上帝的子民只有男人,没有女人,也没有娼妓、穷人、残疾、毒虫。可唯独他们这些人对上帝最为虔诚。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