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污言秽语在静谧的夜里响起,清晰到窒息
苏锦不可抑制地又想起那个,他没有衣服,赤身裸体——或者就算有,也被撕碎了——他也没有住所,随时会被人拉出来肏一顿。
苏锦俯视着他,这个乱糟糟的似乎还想用最后一点力气来扯她的裤脚,手颤巍巍伸出来,又缩了回去。
可是那双眼睛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苏锦一想到这双眼睛会完全灰掉,莫名觉得心里不舒服,可她想,我只是个普通的,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呢?谁知道一个黑户是不是之前有什么案底,是不是不干净,是不是会惹来不该有的麻烦事?而且,治疗费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我为什么要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花钱呢?
他的嗓子已经哑了,说话断断续续,一点也不动听,苏锦点点头,站起身走了。
2.
浅灰色的,燃着希望和火种。
“婊子!动一动!”
苏锦叹了口气,拿出一条柔软的面包放在他面前,“吃吧。吃了以后要是有力气,就赶紧起来找个地方藏一藏吧。今晚会很冷。”
她虽然是一个非典型性,军部里很多,所以不显眼,但是依然有很多家世清白的想要和她结婚,甚至还有一些——只要她想,她不缺伴侣。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可能是因为真的不想亲眼看见这个的尸体倒在巷子里吧。
秋天了,昼夜温差拉大,今天晚上果然真的很冷。
他整个人都黯淡而肮脏,只有一双浅灰色的眼睛,意外的亮,犹如灰蒙蒙的天空上唯一闪烁的星火。
他很可怜,一个流落在外的、被人当成免费泄欲工具的,本来应该被精心呵护的身体上遍布伤痕,下身秘处尤甚,却又得不到丝毫治疗,动都动不了,连站起来打黑工养活自己都不行,没有厂子会要这样的麻烦,可怜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死掉。
苏锦没想到她真的会再次遇见那个。
指针走向了凌晨一点,她抖了一抖,电光石火间,似乎突然做下了某种决定,被某种突如其来的冲动驱使着,她一把扯过沙发上搭着的军服,拧开门,哒哒哒下了楼梯,潮湿的木头一路发出咯吱的闷响。
苏锦没有再说什么,快步离开了。
虽然他看起来比死去并没有好多少。
一连好几天,苏锦上下班都没有再从这条路走。
您”
苏锦动作一顿,仍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锦现在的家是外婆留给母亲、母亲又给她的,是一座老房子,木制的,踩着楼梯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但是因为这里离上班的军部大楼很近,所以她毕业以后就从原来的家搬到了这里。
“贱货,屁股抬起来!你是死了吗?!”
夜晚的城市安静得犹如死城,老鼠和猫这样的夜行动物在巷子里穿行,街头睡着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只有那些爱挑事的混混时不时在街道上走动。
她洗了澡,浑身舒畅,手指插进吹得蓬松的长发,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
不是尸体,是真的活人。
“哈哈哈!免费的,可以随便玩,太棒了,就算在现在这个破世道也稀罕,我们运气不错。”
离开前,她听见地上那团垃圾似的发出微弱的声音:“希望我还能再遇见您。”
苏锦一口气跑到了黑巷子口,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正当她犹疑不定,巷子里面却飘来了隐隐的说话声。
“听说这里有个,原来是真的啊!肏起来真不一样,水儿真多!”
等苏锦站起来,背对着他,朝巷子口走去的时候,听到这个颤抖的,破碎的声音:“希望、再见”
那人眼里的星光黯淡下去,他抖着嘴唇,却什么话都说不上来。
他连说一句话似乎都很费劲,结结巴巴,声音粗哑:“我、您又遇见您啦”那张完全看不出来样貌的脸上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像要哭出来似的,“求您救救我”
她惊讶于这个旺盛的生命力,他一团糟,浑身上下都是细碎的伤口,青青紫紫,有些伤口还在红肿发炎,他像一块腐肉,浑浑噩噩地半睁着眼,可是他好像还认得她。
直到七天后,苏锦晚上和其他几个指挥科室一起讨论下一场战役的布防,讨论到很晚,她实在太想早一点回去洗个澡休息一下了,所以又走进了那条黑巷。
他像一团污泥,比上次闻起来更糟糕,看起来更悲惨。
不管她是在洗澡,在吹头发,还是在看书,在发呆,它都像恶魔一样紧紧萦绕着,魔怔了一样,赶都赶不走。
打开窗户的时候,只穿着薄薄睡衣的苏锦被冷风一扫,饶是一个,也蓦地打了个寒噤。
最终,她在他乞求的目光中摇摇头,轻声说:“我不能带你走。你知道的,战时资源紧缺,而且我不认识你,不晓得你会不会带来意料之外的麻烦。”
暮色渐深,苏锦在家里来回走动,坐立不安。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