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体层层剥落,灵魂变得赤裸裸。
顾悠,难受吗?Lee小声询问。
你真勇敢,顾悠。他咬着绷带一端,口齿不清地说道,手上快速包扎打结,你妈妈会为你骄傲的他忽然停下来,手背贴了贴女孩迷惘的小脸,又轻不可闻地补充一句:我也为你骄傲。
一个面容冷肃的东欧女人伸头挡住了天花板,盯着她的瞳孔看了一会儿,回头道:醒了。
狙击枪还稳。
别瞎说了,快闭嘴。
他倒好水抿了一口,有点热,便将纸杯放在床头晾着,回身坐在床边凳子上。
疼。她乖乖回答。
Lee:
那就当默认了。
Lee观察着她的表情,试着揣摩:稍微忍一下吧,你已经用太多止痛药了,不能再加了。
顾悠又闭上了眼睛。
顾悠斜过眼,只见他手机放耳边听着,也不说话,就嗯几声,目光似有所感地扫向她,冲她笑笑,举起手里的纸杯,把剩下的水
顾悠恍若未闻,只当他是空气。
Lee皱眉:说什么呢。
顾悠没有倔,含住杯缘小口吞咽起来,嘴唇润泽得像小樱桃。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打着石膏的右手,恍然大悟。
那你这么紧张干嘛,天天守着,难不成是偷养的小情妇?
直至天空泛起一丝白亮边,女孩才终于从死亡线上返航,生命体征恢复正常指标。
顾悠喝足了,微微偏开头。
历劫生死之后,这点伤算不上什么,但由于始作俑者是他,似乎一切都变得无法宽容。
过了一会儿,水凉了些,Lee把纸杯放在顾悠唇边:喝点吧,不烫。
没关系,年纪小不通事,应该听不懂他安慰自己,舔了舔嘴唇,有些欲盖弥彰地转移话题:你想喝水吗?
终于,叮的一声脆响,带血的子弹砸进盒中。
Lee看了眼顾悠脖子上的绷带:不是自闭症吗?
Lee脸上泛着笑意,眼尾的小泪痣晃啊晃,他一本正经道:蒙着脸对呼吸不好。
顾悠看过来,他认真地解释:弄伤了你,对不起。
力道轻得像弹棉花,Lee却十分顺从地坐回去:肚子还疼吗?
Lee飘开视线,感觉手上的杯子被顶得一耸一耸的,像仓鼠打洞似的,忍不住又看回去,一滴水从小樱桃边滑落,他伸出另一只手揩了一下,将水珠抹掉。
站在门边的人闻言立刻冲过来,悬在床头上方看了看,顾悠也看着他,四目相对。
两天过去了,顾悠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雪白的天花板,脑子里同样一片雪白。
Lee扔掉刀,把女孩肚皮上的血清理干净,用棉布压住创口,缠上绷带。
雾气转淡,不知何处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呢喃轻语:顾悠顾悠疼不疼顾悠
这孩子的父母知道吗?她的喉咙不会是被你玩坏的吧?
虽然知道昆妮是开玩笑,Lee还是觉得异常难堪,当即把她撵出去。
这是她第一次对人不对事。
确认过眼神,是不想理的人。
对不起。他说。
女孩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恹恹地闭上眼睛。
雾气刹时消散,留下满目黑暗。
她开始了吾日三省: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Lee:
她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皱起眉头表示不悦。
顾悠听不见声音,眼皮沉沉的,四周白茫茫一片,像游荡在重重迷雾中。
莫名心虚是怎么回事?
Lee很默契地收回杯子,直起身,掏出手机,像是有电话要接。
女孩伤口感染,产生了炎症反应,身体烫得像煮熟的鸡蛋,医生护士们全力以赴地抢救着。
不是。
他关上门一转身,女孩清澈见底的眼眸静静地望着,仿佛能洞察一切。
态度冷漠且伤人,Lee却生不出气,明明之前还想打她一顿,现在看到她重伤在床的模样,什么气都消了。
喉管瘢痕性狭窄,声门卡住了,什么自闭症,她眼神那么勾魂,哪里像得自闭症的人?
顾悠感到有视线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忍不住缩起头藏到被子里,谁知又被人拉下来,重新掖在下巴后。
可惜女孩并不领情,反而露出不胜其烦的表情,仿佛在说:行了行了,知道了,你走吧。
病房里有一阵短暂的安静。
让一让,别站在这碍事。昆妮把他挤开,查看女孩的瞳孔对光反应,我昨晚刚给她做完扩嗓手术,她暂时不能说话,也不能吃饭,只能喝稀的,你注意一下。
昆妮检查女孩的心跳和体温,不满地抱怨:让我飞过大半个州来厄多尼给她看病,她是你女儿?
顾悠抬起插着输液管的左手,嫌恶地推开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