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师说她吓白了头发,对着镜头一直抹泪:【他是最好、最善良的孩子,回老家后每年都来看我,三年前陪女儿去读大学前,特地来跟我鞠了一躬郑重道谢,他把女儿考上大学的功劳,也归到老师头上,王初,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陪了她十几年,却不愿意让她知晓他经受着病痛……
这是他在这个本子上写下的第一行歪歪纽纽的字。他在这本子上习练左手写字。
罗老师拿了张照片给记者看:那是高一时的王初同学,身穿军训服,手里拿着个口琴,微冽着嘴朝镜头笑,瘦瘦高高,俊朗帅气,活力阳光,当然也有些青涩,缀着双小卧蚕的眸眼煜亮极。
【姜秘息怒】
等他回来,她要打他PP掐他脖子咬他肩膀,他欠她两回了……
【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孤独的在这里忍受术后的剧痛、各种后遗症、生活不便、致残后浓重的精神挫败感、焦虑抑郁,以及康复期冗长反复的酸胀撕裂疼痛……
【成教学生是要把这包围起来吗?Z大丢脸了,能不能来多点人?王初同学是我们的。】在现场的同学发来照片,黑压压的成教学生秩序井然站在栈道出入口,两个高大的男生举着紧急赶制的祈福牌:王老师,回来上课了……
不时,总有同学转发文字或视频链接,那些记者也真是厉害,一个下午时间采访了王初好些老师同学同事:
姜林:【你们很闲?一个个不用辅导孩子功课?不用加班?不用去响应号召制造三胎?还没定数呢,搞这样干嘛?】
宋振发出他们公司二老板接受本地商会记者采访的视频链接:【他在我们这工作一年多,至今我们还在使用他完善整理的运营系统,辞职原因?工伤,我们再三挽留,但可能对工作环境产生了应激,他还是选择了离开。】
她泪眼婆娑环视这方小屋,他是如何一个人撑过那段时间?
女儿远在帝都,父母远在老家,他没想告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独自住院?一个人去康复中心做理疗康复锻炼?
宋振没有回复。
原来每周二、四晚、周末周日上午,他是去兼职任教?
没有好消息,也没有坏息,两者对冲,事态朝最坏的可能奔赴……
【捞到了吗?】
一报社记者,拿着十几年前的一张报纸,夸张的对着镜头喊:【是他!十二年前我们就报道过他,他拦下一差点跟人贩子走的小女孩,我采访他,怎么发现异常,他说因为我也有个女儿……,英雄永远是英雄】
【我去,严重破防……】
她呆呆蹲坐茫然看着小客厅,泪眼前晃过一幕幕:
不停轰炸的微信、QQ信息短信让她爸老旧的手机异常卡顿。
颓重重起身,她重新在小饭桌前坐下,那叠病历本最下面有个本子。
因为他也有个女儿?她想起小时和他在外面走,每回摔着前他都稳准把她捞起来,他一直都把她放心尖尖上的啊!她含着泪浅笑——从来,她的一切喜、乐、怨恨都只因他。
……
【天呐,让他回来吧,】
【他回来了吗?】
【王初同学,再也弹不了吉他了……】
学生们拒绝采访,只是静穆而紧张的望向景观河方向……
同学群里几乎没有冷场过。
那么慢,其实是单手操作不便;这几个月,他的右手应该总插在裤兜里吧?
安生没一小会,又有同学发出一个视频链接:
同学们唏嘘:【原来我们见到的还不是他的颜值巅峰?】
那时,他即将离校回老家,擅民谣的他选了这首……
王芊把群里不同ID发的一张张照片、一份份视频保存下来……
她抱头大声嚎啕……
那是尚未搞出那单事前的阳光少年,与忧郁、沉颓、俊漠一点也不搭干。
群里安生了会……
姜林:【阿宋,什么伤?】
有个女同学找出当初他在校园十大歌手总决赛上的片段:【找不到他拿冠军那一届,这是他研三作为表演嘉宾的录相】
右臂长达两个月无法动弹的他,在小屋里艰难地自理:单手狼狈的穿裤子系皮带、绞毛巾、晾衣服……,后期每晚坐在这小饭桌前压着沙袋咬牙忍痛进行屈伸康复锻炼,身影孤独、神情苍淡淡……
不时弹出几张照片:男女同学在栈道出口边围成一个圈祈祷,身后是手写祈福牌:王初同学,加油!
不!王初同学,当你需要我的时候,你要呼唤我!
字如其人,从前他的字可好看了,她又翻了几页,其中一页写满【你好吗?】、【我很好】、【和解】,她怔滞看了许久……
一袭白衬衣,俊漠而略有郁容,王芊哭趴在小圆饭桌上,她知道他断舍锦程的悔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