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把刀拿稳了。”代勒一笑,他交待她,“上了战场就别把刀放开,所有人都会死,你不能死,懂吗?”
“人死一去何时归?人死一去不复归。”
“来,给我看看你的刀锋利不锋利。”
“你们的刀锋利吗?”她突然向两位侍女提问。
“王升天了!”小云脱口而出,周围一静,竟无人反应,小云咬咬牙,命令道,“快给萨拉奥冬报信,请大人们过来。”她担心消息没能顺利地散播出去,又补充到,“几位守在城外的将军也都请来。”
“是你从小就让我学着保护自己的。”小云不以为然。在代勒的支持下,她从小都不戴面纱。
“我知道你经常跑去阿勒吉那里哭。”代勒拆穿她。
小云把佩刀递过去,代勒拔出来,用指肚蹭了蹭,旋即一道血痕。他很满意,归刀入鞘,“原本月升的公主佩戴的都是面纱,只有你带的是刀,”他感叹道,仔细地帮小云重新系在腰间,还拽了两下,确保不论发生怎样激烈的动作,都不会掉。
太阳的热力早已离开土地许久,冰冷的湿气坠下来,凝结在草叶上。营地里无人出声,只有夜风吹过草尖的声音。在寂静的等待中,小云如擂鼓般的心跳逐渐平缓了下来,她甚至感受到了一丝困意,于是连忙掐住自己让脑袋清醒过来。
“不对,不是我不能死,是月升不能死。”小云反驳。
代勒有些意外她的回答,但最终并没有表态。小云扶着他在垫子上坐下,然后撞进他怀里用力抱了抱他。
只剩他自己一人跪坐在高台上的月光里。他忽然觉得有些疲倦,是那种一刻也支持不住的疲倦,竟让他像小时候那样,就地蜷缩了起来。
的,谁都没有讲话。代勒望着无尽的大路的前方,眼瞳中的色彩渐渐地被月色接管了,他极力拒绝,却又无可拒绝地开始回忆起以前。
“那我下去了。”
“好啊,我也是,”小云在台上站定,“我要斩杀最大的那顶头颅!”
侍从领命而去。代勒与小云商议,选定在嘎哲的驻扎地附近的高台,深夜出行,周围的人一定密切关注王驾,反而忽视后方。代勒自知身体难以久继,但周边狼子野心需要剪除,索性假借殡天一事,诱敌深入,引人上钩,再一举清除,用以威慑四方。天格斯早已收到密令,埋伏在城门附近,一旦见到王室护卫快马奔驰,即刻出城围剿。即使嘎哲不来,也仍然以犯上作乱为借口,加以消灭。
“薤上露,何易曦。露曦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对不起啊。”他自言自语,梦境席卷过他的身体,他在垫子上趴伏下去,向着远方。
王升天的消息已然传遍了整个营地,传到别的营帐里去也只是时间问题。黑夜如同热油般酝酿起细碎的小泡,看似平静无波。小云望着报信的人快马急鞭远去。她摸了摸腰间的刀,转身慢慢往高台上走去。
“那我更愿意像你这样,像阿萨那样。”小云毫不犹豫地讲,“我想试试你说的杀人到底会不会那么畅快!”她昂着头,金棕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很期待。
“小妹。”他突然唤。
“嗯?”
代勒回礼。小云还是一路小跑地下楼了。
正这时,众人察觉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响。小云脱口而出问道:“是沙雅尔来了吗?”说着便想迎上去。
小云一急:“那沙雅尔呢?他们还有多远?”
小云回给他一个明亮的笑,接着用右拳锤击左胸,行了一个天格斯的礼节,“为月升。”
“足以杀敌。”
小云跑下台阶,几位随行的侍卫立刻围了过来。
“天底下没有一直都快乐的事情。”小云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她还是个孩子。
“阿玛,你带我去找恩和玩好不好,阿瓦不会骂我的……”他喃喃地说着梦话。
“像阿玛那样?”
“我原本觉得月升的公主一辈子都该快快乐乐的,她想要的都能实现。”代勒摸摸她的脸颊。
“像恩和那样。”代勒点点头。
“嗯,”顿了顿,代勒又叮嘱,“下楼的时候不要跑,慢慢走。不要摔跤。”他不常这样事无巨细的细碎。
此事实为小云未来铺路,因此少不得她亲力亲为,何况她身为月升公主,本来就是一种诱饵。
“嗯,当然。”小云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我的人已经快马加鞭回去通报了,按路程此刻多半已过了城门。天格斯想必已经收到消息,在赶来的路上了。现在来的人多半是就驻扎在这附近,先得到了消息赶来了。”
护卫队长侧耳倾听片刻,却突然伸手拦住了她,“不对,听上去不像天格斯的声音。”他的脸色紧绷,“公主,你听这马蹄声,争先恐后,混乱无序,还有马的嘶鸣声,生怕自己落于人后。这绝不是天格斯的人。”
代勒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暗影里,他神色难辨,“……那你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