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芝城,地处辽梁国西南角,一年中有两百多天见不着太阳,且三面环山,唯一的出口却是一道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一线天。脏东西进得去出不来,何况就算能出,这地方Yin邪之气如此强盛,只是待着休养都比其他地界要舒服得多,更无怪乎能孕育出鬼沼了。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护送天堑山辖区内的世家大族——燕家的小公子燕邵元离开东芝城。这燕邵元乃是Yin年Yin月Yin时出生,生就一副鬼怪最喜欢大补之体,偏偏修炼天赋又一般,自小为了保住命被燕家里三层外三层的看护,莫说是离开江都,恐怕是连燕家大门都没出去过几次。燕邵元知道自己招鬼惦记,前十九年过得倒也算是规规矩矩,谁知眼看着就要加冠了,竟是装了一大兜符纸法宝翻墙跑路,只留了一张字条说是人生苦短,他要及时行乐了。
燕小公子胆子大,怕燕家来人“请”他回去,硬是将近半年没联系家里,燕家人便也只得派专人时时盯着燕邵元那盏命灯,生怕哪天小燕少爷真死外边了自己家都不知道。其实看燕邵元半年都没事儿的命硬程度,本来也就不必太担心,只是没成想他竟大喇喇地跑到东芝城去了。所幸没当个完全的傻子,还知道带上燕家的传讯保命符。那符对应的留在燕家的那张两天前突然开始烧,接下来几乎每个时辰就要烧一张,连续使用能够对付金丹境界修士的符纸,只怕燕邵元遇上硬茬了。
“宋青,你好了没啊,怎么跟个坤泽似地磨磨唧唧!”这都快一刻钟了,怎么换个衣服要磨蹭这么久!黎玫远等得烦躁,伸长了脖子往草堆里瞧。他们进东芝城不能太引人注目,来这地界的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偏偏就是人少,更不要说正经修士了,为了防止一进城就被人扒了皮做衣裳,黎玫远只得先扒了两个鬼修的衣裳——嗯,是经过他Jing心挑选的,应该至少穿了四五日的,鬼气重。
“宋青,你再不出来我进去了啊!别在这儿发作你那洁癖了成吗,我跟你说你给我麻溜儿利索儿的弄好,咱么办完事儿赶紧回去,不然小心师兄我……”黎玫远揪了根狗尾巴草撸着顶头上的毛毛,盘着腿坐地上,头也不抬地冲着对面那片高草嚷嚷,正念叨着呢突然听见翻弄草叶的声响,抬头便瞧见个如花似月的坤泽站在自己跟前。
那坤泽长了张宋青的脸,耳后的头发被挑出来在脑后松松束起,剩下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开,缎子似得搭在身上,身着宝蓝色外裳,内里交领系得松垮,似乎在诱着人一把扯开好瞧瞧无边春色,若非是这美人规规矩矩交叠握起的手中抓着宋青那把白壳子剑,他估计直接就得被美色眯了眼。
虽然他现在就已经看直了眼,连狗尾巴草掉了都没发觉。
宋青对穿坤泽的衣服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这衣服上鬼气太重,熏得他头疼,而且也不知道黎玫远从哪里抢的衣裳,上身系不牢,袴还开档,他琢磨了半天还是觉得哪哪都透风。他犹豫着要不找黎玫远换身儿衣服,没成想傻狗抬着头直愣愣地瞅他,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还张着嘴,从耳朵尖到脖颈红成一片,呆了老半天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支支吾吾的说怎么穿成这样,多大个人了衣服都不会系,头却是猛地低下去,左手很是焦虑似地来回搓了几下大腿,而后一把抓起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速度快得漂移似得,连屁股上的草屑也不管了,只留下个慌乱逃窜的背影。
傻狗,怎么连尾巴都不会藏。
今日流溟客栈新住进了对鬼修,若是往常也就罢了,毕竟这一天来来去去的鬼没个一千也有个几百了,可这对账房兔子却记得清楚,一是因为那其中的坤泽生得着实勾人,清清泠泠的一张脸上偏有对桃花眼,端的是处处留情;二则是为着那个乾元不知是怎么的,很不愿意搂着美人的样子,头还一直往反方向撇,看的老兔子恨不得挤开他自己来,至少自己生得白,不像那个乾元一副红脸皮,着实奇怪。
如今厢房里的美人正烧起燕少爷那张对应的符纸,在符纸烧尽化作流光时,红脸怪甩出罗盘,仔细查找符纸指向的地点。
“是鬼沼,”黎玫远皱着眉头看了半天,终是不耐烦地扔掉罗盘,“燕邵元也就是个开光,他到底怎么进去的,而且还在里面呆了至少两天?”
“鬼沼除了心动期以上自行进入,便是作为食物被抓进去了,眼下虽然燕少爷还活着,但鬼沼煞气重,呆久了恐怕不死也要元气大伤,我们要尽快。”
黎玫远啜了口茶,左手飞快地掐算了几个来回,“啊啊啊啊不行啊!这破地方最近估计都不晴天,而且怎么算都是凶兆,”烦躁地呼噜了遍头,黎玫远泄气地趴倒在桌上,喃喃道:“要不直接闯门抢人吧,咱们跑快点儿,那燕邵元不死就行了吧。”
“不”,宋青点着杯沿的食指顿了顿,抬眼瞧向窗外,“我们明晚进。”
“刚才在楼下的时候我问那只兔子怎么这么热闹,她说明日是鬼主诞辰,鬼界开门两个时辰庆祝,我们到时候混进去估计很难被发现。”
黎玫远撇撇嘴,呢喃道:“我就知道那兔子没安好心,净盯着你看了,还当我不知道。”
“你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