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言桢仍然低头不语,拿着符纸的手微微颤抖,风为裳叹口气,道:“郎君若下不了这个决断,便由妾身代劳吧。只是,郎君能否同妾身打一个赌?”
她缓缓道:“若她真是妖邪,你便休妻娶我,如何?”
言桢终于抬眼望向她,眉心慢慢地,轻微地蹙起了一丝,断然否绝道:“即使真如你所说,庭兰也于我有恩。况且——况且我们的孩儿也还年幼……”
“他长不大的。”莲妖冷冷道。
“你们结缡六载,如此劳苦,尊夫人的容貌可有改变过?”
的确,庭兰直到现在,仍然是十七岁少女的模样。仿佛从他们成婚以后,她的时间就被永远定格下来。
言桢越想越不对,最后无奈地同意了风为裳的试探。
“那个赌约,我不能答应你。若是……便算我欠你一次好了。”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倦然道:“除了休妻再娶,其余之事,皆可从你。”
他心中明白,这莲妖并不是真的拿自己毫无办法,她尽可以隐瞒,欺骗,甚至强逼自己。现在这副作态,不过是为了与他演一场风花雪月的好戏。
就如那些戏曲里的故事。
得到他的允诺后,莲妖那双碧色双眸陡然明亮起来,莹莹地凝望着他,叹道:“郎君果然是个痴情人。”
这样的痴情人,如果能将目光从原先所爱之人身上移开,转而投向自己,不是就太令人心醉神迷了么?
如此新鲜,如此脆美,原来人世间的情爱便是这般滋味。如不尽早体验一回,如何能渡过那凶险的情劫?
——这样想着,她微微笑了,伸出柔软的手掌抚摸着对方的脸颊,曼声道:“我只要郎君的一颗心。”
女儿家的心愿,就只能是这个了呀。
她那样娇美无限地笑着,手掌下滑,慢慢落在他胸口,而后陡然间曲指成爪,轻易地刺进了他的胸膛。
“像豆腐一样脆弱呢。”
低声感叹着,她莹白的手掌稳稳穿透了他的身体,从背后破出。沾满内脏碎片,浸透温热鲜血的骨节竟然白得像是在发光,便显出某种妖异的美感来。
像事先说好的那样,言桢并未感觉到一丝痛楚,却仍是没忍住皱了下眉头,不敢去看这血腥恐怖的画面。
“她真的会来么?”
又呕出一口血,他擦了擦唇瓣,气息虚弱地问。
风为裳看见他脸色苍白的模样,也狠狠皱起了眉,神色不再平静,语气不自觉地有些焦虑:“这样的幻境应该无法瞒过她,但我伪装了你的气息……”
话音未落,眼前倏而闪过一道幽寒的淡紫色辉芒,风为裳迅速挥袖布起结界,却仍是未能阻挡那股巨力,被重重掀开,狼狈地飞退了十几丈才稳住身形。
随着某个存在骤然降临于此,犹如引发了什么灭顶之灾而惹得天地震怒一般,京城上空霎时Yin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空气沉沉下压,黏稠得让人无法呼吸。四周弥漫着仿佛能冻结万物的寒气,却未曾有丝毫刮到言桢身上。
而在言桢看来,眼前忽然出现的月白衣袖花瓣似的散开,在那阵诡异的狂风中微微摇荡,宛若一jing娇弱的兰花。然而这娇弱感瞬间便被打破:凭空出现的女子抬手狠狠扇了莲妖一巴掌。
葛庭兰身姿凛然地挡在丈夫身前,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先去安抚他的心情,而是面色可怕地看着那个女妖,寒声问道:“非要逼我在此现出真身,引来九天雷劫,你到底想做什么,莲妖?”
风为裳轻轻地笑了,眼也不眨地抹去唇边血迹,柔声道:“当然是……咳咳……为了让郎君看清……你的真面目呀。”
她说着,又痴痴看向了她身后那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笑得越发娇美,却又带了一丝秋菊泣露般的凄然:“我要让他……害怕你,然后……躲到我这里来。”
葛庭兰怒不可遏,那张秀雅的,面色微沉的脸上绷起青筋,双眸里骤然亮出一线暴怒的烈焰,只是连那焰火也是冷的,像是能将人的神魂冻结成冰。
她极漠然地说道:“不知死活的东西,那你就去死好了。”
“庭兰——”
恰在此时,言桢上前半步,轻轻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察觉到那语气里的颤抖,葛庭兰心如刀绞,已经顾不得眼前的妖怪,慌忙转身看向青年含着恐惧和茫然的双眼,想要扶住丈夫却又不敢伸手。
言桢脸色苍白,失望地说道:“你……你骗得我好苦。”
她的声音已带哽咽:“夫君,我并非是有意骗你,你听我解释……”
她踉跄着走近几步,想拥住他却又无能为力,不知要怎么办才好,而言桢只是不住后退,口里喃喃念着:“不……”
“你到底是什么……”他绝望地注视着自己的妻子,像是在看某种可怕的怪物一样,眼神里全是陌生和惊惧,终于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嘶吼:“别再靠近我了!”
葛庭兰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他,语气很柔软:“那……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