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午,在附近居民家中借住一晚的二人,买了钓竿钓饵来到江边石头滩,坐在石头上垂钓,替鬼和尚圆梦。
钓了半天,姜奉月鱼竿耸动,用力一扬,一条大肥鱼被她生生拽飞过来,‘啪’的打在韩微头上,鱼尾十分有力,打在头上比寻常耳光更加响亮,打的韩微眼冒金星,差点昏死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姜奉月赶忙道歉。
“别,是我对不起你,我离你远点。”韩微没好气道。
两人良久没话,姜奉月一条一条的疯狂拽鱼,一会拽了十几条,各个小臂长短,她卷起裤腿挖了个水坑,把鱼放进去计数,心情良好。
原来钓鱼是如此有成就感之事。
坐了回去,继续架起钓竿,她才发现竹制钓竿已经被她拽出裂痕,‘嘎’的一声断裂,于是只好作罢,在一旁看韩微钓鱼。
韩玄处并不想钓鱼,翘着二郎腿把鱼竿抵在小腹,手枕着头若有所思,姜奉月坐来他身后,两个人挨着,半天无话。
过了一会,韩微突然笑了一声。
“笑什么?”姜奉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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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那天在江州客栈,你问我为何不娶妻,我问你为何不嫁人。”韩微如实招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
“想起唐代罗隐有一句诗,‘我未成名卿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不懂哪里可笑。”她依然一头雾水。
韩微转过身来,把钓竿仍在石头滩上,两人面对面,膝盖顶着膝盖。
“《搜神记》里记载过一种子母钱,花掉子钱,留着母钱,子钱就会回来,花掉母钱也是如此,不管经多少人的手,怎样流通,总会重归一处。”他看着姜奉月的脸,目光温柔,姜奉月觉得这目光十分熟悉,想起那夜温澄清也是如此看自己,不过温澄清的眼神更纯洁,韩微眼中却带着一些。。。欲求。
“你和我也是如此,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地方,但有一根暗流之下的丝线,链接着彼此,因此国师府一别后,我们还能在玄鸟社重逢。”韩微真诚道。
姜奉月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这世界对你很苛刻,需要你付出比男子更多的殷勤去巴结它,年少时渴望被认同、害怕孤独的姜奉月,一定很努力的为每个人付出感情,我只是其中之一,是吧?”他说。
“你小时候,像疼爱我、照顾我一样照顾其他人,姜谢那样欺负你,你还念他的好,你的那些朋友,都不在乎你的付出,因此不回报你,对不对?所以你现在孑然一人。”
姜奉月扑了上来,把他压在身下,俯视着他白皙的脸和粉红色嘴唇,微微佯怒道:“你想说什么?”
“我最会观相,揣摩人心,”韩微和她目光相交,“简而言之,接下来的你,即使是孤独终老,也不会再委屈自己、巴结别人了,是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姜奉月道。
曾经姜谢打了她以后,她去找妈妈告状,妈妈孟采若却说‘南州喜欢妹妹,才会这样,只是下手不知轻重,以后改了即可,何必苛责?’
国师府上时,有人见府上孩子们都有所学,只有姜奉月这唯一的女孩整日游手好闲,便建议国师传授她法术,那时她在二楼偷听,听到国师说‘既是女子,教之何用?’
有一天,父亲给姜谢买了一个糖人,得知后她也跑去要,父亲却说只买了一个,于是姜奉月哭闹不停,把姜生扰的烦了,冷冷说道‘姜奉月,我不欠你的。’
每一幕,她都铭记在心,她的心是石头刻的,每一次痕迹,都仔仔细细记在上面,再也没办法恢复、忘记。
姜奉月不再期待任何人能给她什么,爱、温暖、关怀,都是奢侈之物。
这世界不欠她的,不必给她。
“不过韩微,你真的欠我的。”姜奉月喃喃道,凑上怀中男子的脸,吻上他柔软的嘴唇。
?
二十五年来所有的委屈、不甘、思念、愿望都一时间涌上心头,她全身都压在韩微身上,怀中人香香软软的身躯是一处,背后生疏的世界是一处。
她没想过,自己竟会染指青梅竹马。
也许是软弱的自己,没有自信去接纳陌生人。只好利用幼年时的际遇,与熟识的韩微凑合在一起。
怀中人凌乱的呼吸,起伏的胸膛,都被她细心注意到,韩微没有脸红,也没有慌乱,似乎早就知道有这一幕,他双手攀上奉月的脖颈,被她扒了下来,压在地上。
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与韩微相见的那一步,走过水榭去救他的那一步,离开国师府前依依不舍地那一步,决定走入猎场习武的那一步,加入玄鸟社的那一步。
过去人生,如此种种,过眼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