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如此。”袁居老实答道,“我虽不懂带兵打仗的事,不过云家父子连平水匪都能把自己平到蛮国军俘营去,殿下就算为了看戏,也不必把他们派上场。臣怕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劲儿还会再发作。”
打了败仗虽然可怕, 但是怎么输的, 得有个说法, 兵力不足、粮饷不够、地形不熟之类的原因败了, 后人也不大会苛责当时的将领。但云嵩是犯了大忌讳,三岁小孩都知道他输得多丢人。得亏他不用上朝,不然像袁居这样说话不留情面的恐怕能当着他的面讽刺一二。除了和南安府一气连枝的那几家,当时还真没人愿意替他们求情。
皇帝摩挲着刚刚盖好玉玺的诏书,忽然有些意志不坚定了。另一封诏书方才已经当着那些重臣的面交给了刘遇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刘遇没花多余的心思研究那些构陷兄弟、谋权篡位的手段,他不用学怎么当上皇帝,只需要学习怎么做个好皇帝就是了。
云嵩被俘后, 皇帝做了一晚兵败如山倒、城门被破的噩梦,待醒来后,同刘遇道:“有些事不能只按常理来看的,王子腾管了这么多年的军官调任,恐怕早就把这些将领们管得生锈了。真打起仗来,可不是我们算算两边兵力悬殊,算出来的结果就一定会实现的。千军易得,良将难求,不管他们之前是向着谁的,都得是能打胜仗的才行。得找个法子,让他们练练兵才是。”
幸好,那些当年因出身而显得缺少见识的年轻人,经过几年的历练,迅速地弥补了不足,都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利刃,只等着去面对这次更为严格的考核。更幸好的是,唯一缺席的只有云渡。
刘遇惊奇:“难得,你也有不忍心的时候?”
西宁王和他的同党大约太瞧得起昌平公主了,竟然会以为皇帝虽然不喜他们,却还没到提防的程度。哪里猜得到,皇帝一早就看他们不顺眼,早就布置了人手等着揪他们小辫子呢?南安府是压根没有收到邀请, 北静王则是没答应:这位年轻的郡王一向小心谨慎,又有些自私, 结交朋友只会做表面功夫,从不给实际好处,这点私心倒是救了他一命。可惜他特权惯了, 多半也没把西宁王这事儿看得多严重, 还心不在焉地替他保守秘密,昨儿个在宫里留宿的权臣里, 他是唯一一个没经历大清早的“托孤”的——袁居抓完人后连夜进宫亲自审的, 给足这位郡王爷面子了, 只是刚刚, 太子吩咐“别出人命”的时候, 也没记着多说一句要不要给北静王什么特殊待遇。
袁居一向被人骂“缺德”的,也被太子这个大胆的挑拨点子给吓到了。他想了想,还是道:“殿下三思。”
林征、还有另外几位提前出发的年轻的将领,他们不是去挣功劳的,是去锻炼自己的。这批武将是皇帝亲自主持的武举比试里精挑细选出的,武艺、兵法、心志都经过了重重筛选,都说那年武举比科举考试都要万里挑一,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还是那句话,千军易得,良将难求,那是第一次武举,全国习武之人蜂拥而至,也才考出了这么几个人,再后来的几次,连武状元都不敌那一年的第十名的素养了。别人只看到林征、云渡这种家世显赫的平步青云,却不知道那一届的几个“武进士”,其实都在各地历练过,按表现稳步擢升了。
也就云渡,不进反退,当年放不下京城的安逸和“人脉”,表面上看起来背靠南安王府,升得最快,实际上和他同年的几个都独自领兵剿匪、平乱、戍边过了,他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军功。云嵩可能也感觉到不对,祖荫已经不足以庇护儿子了,才想着求关系到王子腾那儿,带着儿子匆匆去剿匪挣功——这些他的同年们十年前就在干的事儿——还折在了那儿。
本来还在愁怎么练兵才好,西宁王送上门来了。他在政治上蠢笨得一眼就看得穿,但当年还颇有几分打仗的才干。
这其实是一件让人觉得挺惋惜的事儿。皇帝记得,云渡当年来考武举的时候,虽然有些贵公子的娇生惯养,但其实各方面都不比林征差。他家有那个底子,他爷爷上过战场带过兵,他读过的兵书比那几个空有一腔热血的寒门子弟丰富多了。皇帝当年知道林贵妃做主把侄女儿嫁给他的时候,还暗自欣慰地希望他能和林征这两个以后就沾亲带故的天之骄子成一对青史留名的战神名将,就像汉朝那对舅甥一样,后人提起来,也是佳话。这批武将出身各异,但都算年轻的,跟刘遇算同辈的,是他要留给儿子的最宝贵的财富。
“你猜,若我去同云家说,林征还缺个副手,他们是觉得机会难得呢,还是不忍心去打西宁王?”
兵了。”西宁王当年可是为了南安府的事儿出过力的,这次却是叫都没叫他们。袁居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皇帝看着刘遇的背影,欣慰之余,又有些难以言说的快意。
他的人曾经听到过一些上皇旧部对刘遇的评价,那些人说,刘遇也只是运气好,只是仗着他这个皇帝爹没有别的儿子好培养了,才坐稳了太子的位子。实际上争宠夺位的手段跟小孩子打闹似的,要是他是太上皇的儿子,恐怕活不到十五就要被兄弟们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