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在手心里，毛茸茸的触感像是纷飞的绒絮，一呼一吸间完全钻进了他的心底。
这是最后一次了……吗？
可更大的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
“……打了会儿拳。”连霄闷声道。
但连霄本身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性，精神体又是攻击性极高的黑狼。
连誉想到连霄会哭，但是完全没想到，他会直接看到一双肿得要命的兔子眼睛。
哪怕现在他长大了，平日里努力做出开朗又阳光的模样，内心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敏感。
连霄怔怔地看着手心的小摩托车，喉间几不可闻地哽咽两声，转眼望向姜南雨……
他把那辆小摩托车放在面前茶几上，仿佛那就是自己的底气与希望。
他是亲眼看着姜南雨一针一针将小摩托车戳成型的，还因为太久没有做过羊毛毡，失手在细嫩的手指上扎出了一个小血点，可却没有呼痛，反而兴高采烈地问他“像不像”。
那与其在医院中空耗度日，不如直接找一个匹配度高的伴侣，精神层面的匹配安抚的确是有科学依据的。
而后语气微嘲：“而你，没有资格拥有他。”
连誉坐在沙发边，无声叹了口气。
半晌，垂着头，就要起身离开。
甚至准确来说，生病的并不是他。
而偏偏就在这时，唯一的一把钥匙出现了
黑色的基调，亮眼的红色流线点缀，活脱脱是他那辆彗星的翻版。
在人类社会行走，却被精神体黑狼的兽性思维所主导——这就导致了连霄发作期的危险度直接拔高到警戒层面。
也不过就是整天看着小男孩儿让他乖乖在房间里休息、别跟着精神体垂耳兔钻花园里一起啃草，或者看着小少女头顶百灵鸟唱上一天的歌、注意不能用嗓过度。
陶宜之医生年纪不大，经验却十足，手上接过不少病案。
他几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迫切地想要把它捧到手心，又怕大力捏坏了它，修长灵活的手指一时都有些僵硬。
“好。”
陶宜之坦言，目前人类对于精神体的研究并没有那么深入，针对紊乱症状，医学上只能进行辅助治疗，在发作期加以控制，无法根治。
姜南雨喉间咕噜了一声，像是什么可爱的动物幼崽，听得连霄想笑，可是眼睛一眨，却丢脸地落了泪。
连霄后颈一僵，死死咬住了牙。
是嘟嘟。
这个病情其实并不非常罕见，甚至放在平常精神体上都不算什么问题。
精神体紊乱症，发作期精神体会拥有自我意识，逆向传导，本体与精神体产生通感，致使意识混乱。
“我不让给你。”他看着连誉的眼眸，硬气道，“他心里有我。”
这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可又总在最后清醒过来之后，顶着所有人惊恐的眼神，瑟缩着跑到连誉身边，挤在他的身后，捂着眼睛一边哭一边说“哥哥，我害怕”。
连霄眼底一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又听见了连誉的声音：“但我也不会放手。”
很小的时候——小到连霄还无法理解自己生病了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不受控制，变成“不听话”的模样，但只要医护人员一没看住他，他就会和黑狼扭打在一起，直白地宣泄心中的暴躁。
但哪怕顶着一双兔子眼睛，声音还含着哭腔，连霄的声音却从未有过的坚定。
连誉心中不受控制地骤缩发酸，舌底苦涩。
可他在连霄面前却显得非常强硬，声音冷漠：“不然呢，你以为我为什么还会允许你过来？”
姜南雨扎了好几天的小羊毛毡。
“唔……”姜南雨也不知听没听清，声音渐渐更轻了，“睡觉了……”
他终于小心地探过头，轻缓地、几乎从未如此小心翼翼的，贴上了他的唇。
他一字一句道：“连霄，别忘了，他是我名义上的法定伴侣。”
然而眸光一扫，卡在视野的边缘，竟是在姜南雨床头，看见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玩意儿。
绕来绕去，还是要说到连霄的病上。
连霄哑声应着，直勾勾地盯着他，直到姜南雨的呼吸再一次慢慢平稳。
以连霄这个警戒度的紊乱症，会被判成不稳定因素、易对他人造成人身威胁，无法通过婚检。
连誉瞥了一眼那辆小摩托车。
开锁的钥匙就在房里，可是房门被锁死，没有钥匙无法轻易打开。
连霄缓缓地直起了背，看着姜南雨的睡颜，迷茫无措。
换言之，在紊乱症好转之前，连霄根本无法与人结成伴侣。
南雨困乏地睁不开眼，无意识的嘟喃：“你去哪儿了？”
——是一辆小摩托车。
他贪恋地轻蹭着姜南雨的唇瓣，汲取零星温暖，可心里却只觉得寒冷。
“唰”，泪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