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槐笑靥满面地鼓掌,不着声色地斥着身旁人:
又是一阵他听不懂的鸟语交锋。婢女道:
他蓦然间想起自己对他说过的那句“各自守着,井水不犯河水,都好好活着”。图瓦什那时没有回答,他也不过是单纯的希望,没想到他竟真的不再向东干戈。
霍临没了辙,瞟一眼译官,大食婢女正偷着他们四目相对、明送秋波,塞了一块糕点进嘴,没来得及咽下去,赶忙点头。
萨哈还是笑,摇头,看着他。
萨哈愣了愣,伤心地对婢女叽里咕噜。婢女安抚几句,对五皇子道:
五皇子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是该为被女子大胆求爱而感到羞耻,还是该为赤帐汗国要攻打大食而提心吊胆,而最后那个问题,他一脸凛然,拒绝回答,调转话头。
没道理。即将入冬,粮草短缺,攻城也不如春秋两季能打到粮食,更何况大食东面是一大片荒芜的沙漠,既开垦不了,也没有人丁。图瓦什断不可能做这种昏了头的决定。
萨哈面色担忧,蹙着浓黑的眉毛,对婢女又说了什么。
布拉·本·贾拉里,及其使节一行驾到——”
“公主夸五殿下好看,汉宫宏伟,汉人热情。”
霍临浑身僵硬,不知这公主为什么不吃不喝,光看着他笑,也不说话。他想着自己要尽地主之谊,小斟两盏酒,推一盏过去,道:
“公主希望你一定要跟她结婚,救她的国家和人民。她的父王来信,大食马上就要被赤帐汗国攻打,而只有大汉出兵才能帮助我们保家卫国。公主很喜欢你,问你喜欢不喜欢她?”
“请问你们公主是在干什么?”
第二日,游猎。
“哈比布拉告诉公主,那个汗王很是凶狠,到一处杀一处城,不愿服从的都用木棍串起来,立在沙漠里,让鹰啄死。公主求求你,一定要救她,她愿意为你呆在这里,不回家。”
霍临骤然回神,跟在他身后步下长阶,走到停稳的马车前,等宫人放好脚踏,宣那些繁缛的辞令,撩起帘子,手停过去。
霍临退回皇帝身后,等他们寒暄,六神无主。
“公主不懂军事。她父王的信上也没有写明,只要她尽快完婚,带救兵来。”,
公主与五皇子同乘一骑,带不了那个译官婢女。
译官没有答他,叽里咕噜地跟公主说话。萨哈起初还是盯着他瞧,脸偏了两下都没转到她那去,后来才看向她,如梦方醒一般一拍掌,双手执上五皇子的手,没成想被他立刻抽走,大惊失色。
婢女转述公主的话。
萨哈不知他心意,昨日回去问婢女,她告诉他汉人含蓄,叫她放心。可她放不了心,在马上问他,汉人听不懂,只回了短短的她也不明白的句子,引弓搭箭,射中了百步外窜出草丛的一只野兔。
婢女是个译官,听罢便笑道:
领头的是一匹白骏马,一个身量魁梧、着盔甲的男人御于其上,身后引一架四马齐驱的马车,旁侧跟两人使节,其后坠两队约莫二十人的仆从,皆风尘仆仆。
五皇子自然与公主一桌,坐龙首下次席;译官另起一桌在他们身后。
“请。”
萨哈在他对面双手交握,祈求地望来,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频频点头。
“抱歉,公主不了解大汉礼仪,男女收收不亲。”
“公主请讲。”
那领头的应当是所谓的左将军哈比布拉。霍临见他不甚严肃,蓝眼睛好奇地四处乱转,腰背也略有佝偻,那头披散在肩上的黑卷发却让他神思恍惚。
那左将军调侃地对公主眨了半边眼睛,得了她一搡。
第三日,游园。
“哥!走了,发什么呆!”
霍将军沉默下来,没有回话,自斟自饮。
大食?
他害怕。
霍槐将他们的动作尽收眼里,回了称赞,引他们入前殿落座,百官随其后。宴饮开场,乐师隐在描龙绘凤的屏风后,奏曲清丽欢快,舞姬鱼贯而入,旋腰折身,袖长如波。
图瓦什要攻打大食,必是西进,而大汉在东。他不愿与自己交战,不愿汉人再有死伤。
“请问赤帐汗国为何攻打大食?”
霍临听那个“收收”,不自在得紧,可再不自在也没有每一句话都要通过一个译官不自在。他想起公主刚才的动作,道:
一道门接一道门,一声接一声。他松开霍临的手,站起身,命礼官奏乐。
霍临怵然间醍醐灌顶。
钟鼓齐鸣,笙箫齐奏,礼乐盛大,百官小声嘈杂,霍临拧着眉头望向宫门的方向,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这一片欢腾之下锤如擂鼓。
一只涂着蔻丹的纤纤白手搭上他掌心。大食公主探出头来,黑眉黑眼,妆化得浓,面目却显年幼。她新奇地打量了大汉五皇子片刻,粲然一笑,撑着他的手下车,也同哈比布拉一样环视四周,倾首对她随侍的婢女小声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