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刚是个小区保安,工资低,还经常轮班熬夜。
“小易,你……最近是不是过得还不错?”
张文瑶有些悻悻然,陪笑着说,“你的脸色看着比以前好一些。”
张文瑶在门边守了近二十分钟,主治医师才领着助手跟护士们出来。张文瑶拽着他的衣袖神情紧张,医生很耐心,低头详细地告知她情况,
嘴角勾起意味不明地讥笑,僵在半空中的手幽幽揣回口袋,独自走到对面的横椅坐下,中间的那条几米宽的走廊,如果楚河汉界般将两人分割开来。
易南川琥珀色的眸子淡淡地瞥向她。
张文瑶盯着眼前的鞋子呆滞地看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抬头,漂亮但早已衰老粗糙的脸缓慢地挤出一抹比哭还要丑的笑意,“小易,你来了。”
“然后呢?”
“姓赵的呢?”
她说出这话时易南川有些想笑,他都快记不清上一次和这个女人见面是什么时候了,更别提脸色怎样。
张文瑶用手背抹眼泪,红着眼眶和鼻子呼吸,“前几天,圆圆早上突然说他胸口痛,我以为他是开学压力大,没管他,我让他去上学……呜呜呜……”她抖着肩膀手指机械反复地抓挠头皮,“结果当天下午就接到老师电话,说,说元元快不行了,说他咳血,要送医院抢救。”
张文瑶似乎只是想找一个倾述对象。
“元元他……”张文瑶刚念出赵鸿元的小名,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滚下来。
把一肚子腥臭难闻的苦水吐给别人后,她就能好受一些。
易南川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易南川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他收拾着仅有的行李物品离开时,赵兴刚沉默晦涩的抽烟,张文瑶一动不动地站在赵兴刚身后哭得梨花带雨。只有赵鸿元,跟个傻逼似的抱着他的大腿,从卧室到房门,趴在地上被拖了一路,哭叫着喊他的名字,求他不要走。
张文瑶疲惫地抹一把脸,“我让他回去休息了,他连着守了好几天。”苦笑着理了理皱巴巴的衣摆,“你赵叔工作辛苦,连着熬受不住的。”
半晌,张文瑶才平缓下来,抽噎着断断续续,“元元感冒发烧断断续续持续大半个月了,一直吃药,也没见好……”
易南川望着她佝偻的背影,突然间觉得这个女人真的老了。
张文瑶张着嘴,弓着腰,哀切地趴在小小的窗户上往里面张望,看着冰冷的针管缓慢地推入早就肿胀淤青的血管。
医护人员推着病床出来,鼻子嘴巴被口罩遮住,只能勉强看见疲惫而晦涩的双眼。易南川眼神掠过躺在病床上的小小的身影,脸颊凹陷面色灰青,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呼吸。
的最后默认地站了几秒,转身离开选择走楼梯。
易南川漠然地任由她情绪失控,嘴角微抿。
“医生说他,说他是感冒引起的爆发性心肌炎,好多脏器都突发性衰竭了,说他可能,可能就挺不过去了……昨天好不容易医生说病情勉强被控制了,结果今天又恶化了……”张文瑶颤抖的声音仿佛被人扣住喉咙般戛然而止,死寂很久,才幽幽道,“小易,我的元元只是感冒发烧而已,怎么到医生嘴里,就成要了命的病呢?”
张文瑶没什么文化,农村出生,年纪轻轻就出来打工,唯一的优点只有那张长得好看的脸。在易南川的印象中,这个女人即便每日素面朝天,穿着款式老旧的劣质衣服,也是素雅漂亮的。他走到女人面前,由上至下俯视她散乱油腻的头发。
抬手想要拍一拍张文瑶的后背,哭泣中的女人却下意识地躲避他的手。
张文瑶一说,易南川确实想起上次接到他们电话时,赵鸿元一直在咳嗽,边咳,还边哼哼唧唧地说想见他。
很烦人。
对面的张文瑶似乎是哭累了也说够了,直勾勾地盯着易南川看。
他对赵鸿元没有太多感情,小屁孩一个,天天黏在他屁股后面,易南川喜欢独来独往,但这个便宜弟弟总喜欢在他身边蹭。
良久,易南川目光垂下,望着浑身颤抖的女人,声线软了一点,轻声安慰她,“元元会挺过去的。”
易南川在女人坈长枯燥地絮叨中,沉默着盯着手术中的标志。
易南川:“……”
刚才接到电话时,张文瑶在那头哭得撕心裂肺,说话时由于激动过度导致口齿不清,仿佛下一秒就要生离死别。而当他真正见到她时,女人似乎平静了很多,只是颓丧地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一脸憔悴地呆望着地板。
张文瑶还想说什么,手术指示灯暗了下来,卡啦一声,大门被打开。
易南川说话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问她,“怎么回事?”
张文瑶刷地站起来,凑上去看向赵鸿元的情况,略显癫狂地姿态让护士防备地把她阻隔在外围,死里逃生的赵鸿元被推入紧邻着手术室的重症监护室。
她抠着手指哽咽难鸣,死死盯着病房被紧关的大门和死死拉拢的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