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峰上有一处仙观,人人都道灵验,去那里求药穷人不要钱,若是运气好被看中了根骨,就能留在那里修道,得一个长生之法。
邱小雨就是这么被他娘送来的,来的时候人已经奄奄一息了,这道观日日排着老长的队伍,根本上不去,他娘急哭了,遇到个衣衫破旧的青年,笑嘻嘻偷了人家的买药钱,闹的满山路都追他,愣是空出来一条小路,就这么从墙根里钻了进去。
莫来时年一百零二岁了,终日拿着根浮尘坐在山头宣教,能在他跟前听课的就那么几个,邱小雨就这么巧给看中了,留在山里一跃成了道派头字师兄,改了名曰闻逍。他的名字还行,逮着当时柳儒风在场,给了个儒雅的名号,有碰上莫来不上心的时候,随便给取了个名叫闻药的,被取笑了好几年。一说这个就有的说道了,比如他们师叔祖木鱼的名号就很奇特,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那位医派祖师早年家中贫寒,自小跟着爷爷长大,爷爷没什么文化,一直叫他二狗子,后来跟了莫来道祖,问他名字,他料到真名会被嘲讽,便故意与道祖作对,临时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木鱼,道祖一听就不高兴了,和尚的东西跟着自己干嘛,却不想这一叫就叫了一辈子。
“闻逍,你的脸怎么了?”莫来一抬眼就瞧见他眼圈肿了一块。
“我跟律字科的打架了,没事!”闻逍摸了摸眼睛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我怎么教你的?修身为根本,怒动凡心,哪天你手劲一大把人打杀了,那岂不是冤孽!”莫来横着眉凝视着他严肃训斥起来。
“我把他们打杀了?他们法派一个掌心雷我都不敢说话了好嘛!”闻逍气呼呼地卷起手臂,一股脑的抱怨起来,“他们都说师祖偏心,论年龄论资历我都不配来上这么高级的课,我还给您说好话,兴许我有仙缘呢?您猜他们说什么,他们说道派全是老糊涂,师祖自己都不得造化,还管别人,收的徒弟别的没有,脾气一溜的相似,说您开的根本不是道课,那就是驴窝,一帮子犟驴互相挤兑呢!”
“什么玩意!谁说的!老子不弄死他!”莫来气的立马暴跳如雷的站起来,“不乐意看给老子滚回去!”
“他们法派都冲着柳师叔去的,自然不把咱放在眼里,我看咱们迟早要跟他们干架,师祖,您倒是教教我们有用的呀!整日光打坐,就算飞升了也不过是个无聊神仙罢了!”
莫来摸了摸鼻子,不满的抬眼看了看远处,柳儒风人不在此修道,事照样没给自己少惹,这必然是他教的,取笑自己这个师父百岁了还脱不了胎,依然是凡人脾气说闹就闹。
岂可叫你一帮小儿耍了!莫来哼哧一声,又安静坐了下来,清了清嗓子一副仙人做派,淡定的对着门徒讲授道:
“你们不要随了世人的偏见,以为看见点电火雷光药石救人就是本事,道法是一切的基础,先有道才有法,闻道解惑,律己及人。你们从的是大法,将来会有我这等修行,凡人自然不可企及,什么柳儒风也不过如此了。”
“可是木鱼师叔说您才是三门师祖里唯一一位凡身修炼...”
“他懂个屁!老子是道法医三宗集大成者....咳,所以不为人间烦心事所困扰,不像你们两位师叔祖,一个为情所困,一个为理所困,与我修行,能超脱于情理之外,大道无垠,心胸自然宽广。闻逍,去叫齐三门弟子集会,我要开一堂大课,好好给众弟子驱散这靡靡之气。”
“是。”众人皆拜礼散去,莫来收起浮尘站起身来,回首山下,一派祥和,凡俗之人又如何懂得他此刻的造化呢。
忽而一道折光闪烁,莫来转眼定睛,才发觉一旁的树叶上挂着晶莹的一颗晨露。这时节山上雾气大,露珠倒也不罕见,只是莫来习惯了去寻找,便索性伸手接在了叶下。那颗露水像有灵性一般,没有任何外力却自行滑落下来,一路坠在他手心里,停留在掌缝间安静无声。
莫来的眉眼露出了一丝欣喜,收回手来仔细看着,口中喃喃自语:“你呀你呀,我等了你六十四年啦!也好,迟到总好过食言,你放下了,我也安心了。”
说着,他挥动尘杖大步向前一迈,脚下聚起了一团祥云,整个人腾空飞了出去,惊得观中众弟子纷纷驻足。
“原来师祖早就超脱了,他怎么不辩解呢?”
“傻孩子,这就是大道境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