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包落在了老岳那里,包里没什么东西,一百来块钱,一支唇膏,一盒粉饼,一张房卡。
我怕岳嵩文找到我,去宾馆收拾了行李,办了退房手续,打算换个地方住。
重新站在人来人往的学院路,我提着箱子,顶着七月的骄阳,一下子茫茫然了,开始发觉自己的徒劳:岳嵩文有了我的房卡,也不一定来找我,而他若有心找我,有没有房卡并不是阻碍。
岳嵩文还真能这样对我,这样羞辱我,不善待我,不在乎我。我真是明白了看清了,我到头来,又是打算又是算计的,在他这什么也不是。
也就是这事我亲历了,觉得不能接受,但其实换成别人一想,就是常见的戏码,玩腻了的,或者是表示关系亲近,随手就把身边包着的小孩给出去,这没什么好惊讶的。岳嵩文一直以来对待我的就是平常金主对个玩具的,吓一吓哄一哄骗一骗,随口随手就摆出来的东西,我把他看太重了,就觉得不一样了。
我怎么突然一下子就蠢了。
原先我一直钻牛角尖,觉得岳嵩文怎么能这样对我,他真是没有新的,我太难过了,也真是自以为是,他本来就是要用钱收买我,因为他只能接受这种关系,也只能给我这种待遇,我自以为是的耍了个手段骗他我图他的钱图他的名,真是把自己赔进去了。或者他根本什么都看得明白,他知道我喜欢他,但他看不起这份喜欢,所以就这样对我。
他有妻有子,他对他的家人也这样吗?他的妻子和他离婚,是否就是因为他毫无人情味,只在乎自己?这样的人也配有家庭?真是不公平。可再一想想,我爸这种混账王八蛋不也有妻有子吗,他们这些垃圾男人,我妈到现在都爱我爸爱得坚贞不渝,一想到这我便痛恨自己,在这世上我怨怼的人里排前几的就有我母亲,我自懂事、开始有意识塑造人格的时候,就不停的做自我审查,怕我成长为我妈那样的女人,我一面惶恐一面发现我一天天的更像她,像她一样神经质也水性杨花,但我那时候还没真爱过谁,就算爱了也没栽什么跟头,总之我现在真像极了她,我不想这样。我要离岳嵩文远一点。
路过学校后门的快递店,我将他家的家门钥匙寄还给他。
快递员年轻而多嘴,问我:“你要寄的地方也太近了,两三站路,又何必寄这一趟呢?”
我填着快递单,没抬头,不想理会,这世上闲人太多了。快递员见我这样,悻悻拿了厚纸信封给我把钥匙包好,“啪”地将快递单贴在上面,带点情绪似的。我草他妈的,我也有情绪。
交完了快递钱,拖着行李找到另一家酒店住着。
周五停课前是还有课的,而我不想去学校,连房间门都不想没有出。
靠上次在超市买的麦片水果过活,我也没有胃口,想到任何正经食物都觉得恶心,我宁可饿着也不愿意出门觅食,大部分时间我看电视,剩下时间用来睡觉。窗帘被我拉得严密,房间里所有的灯我二十四小时地开着,我都要分不清昼夜,直到有一个下午,在看了地方台一个美食节目后,我的胃里后知后觉抓心挠肺,排山倒海的饿。
披着件外套匆匆出门,路过镜子匆匆看了一眼,就一眼,吓了一跳,我还没这么丑过,又丑又憔悴,脸颊虚虚浮肿出一圈来。这还是我?去浴室洗了澡,重新换了搭配适当的衣裳,用了一个小时化妆,把假睫毛剪成一簇一簇的贴上去,最后挑选了六厘米的高跟鞋,我决定去吃一顿好饭,一顿很热闹的饭——挑很繁华的餐馆,热热闹闹的都是人声,然后再去逛街,置换新的好看的行头。人都焕然一新了,心大概也会重新更新系统的。
说到吃饭,我又想到了老岳,和他在一起时,我们永远不能出现在公开场合,不轻易一起吃饭,吃了也要在包厢,他不会陪我逛街,达不到任一个男朋友应达到的标准,也是了,他要是知道我把他当做男朋友,怕是不可置信一番,再在心下嘲笑我自作多情。
在遇到老岳之前,我从不想过自己是需要一段有感情的关系的,我还觉得那些事约束我,不让我自由。现在岳嵩文控制着我,我却没有挣脱,而且他也没给我重新开始期待的感情。
这样一个处处都让我没有得到好处的人,我哪里来的那么多别的执念。
念他的名字:岳嵩文,岳、嵩、文,三个字,没什么平常的,天底下和他重名的人至少有几万个,但在心里念这三个字的时候,想到的只有他,他走过来的样子,撑着手靠在讲台桌上的样子,这些样子堵住了脑子,再堵住了我的喉咙和舌头,让我吐不出咽不下,再蒸热了眼眶,酸涩了鼻头,又回到脑袋里去。
我可真是喜欢老岳啊。
但喜欢作为一种普世情绪,又是多么廉价的东西,尤其是在岳嵩文这儿。他已经近五十岁,多少东西都已经看见过、经历过、明白过,他相信一个人的喜欢吗?他懂爱吗?也许他曾经懂,但现在根本是不屑于见识了。
我躺在宾馆房间的几十平米的空间里,反复思索着爱和不爱的命题,辗转反侧真是年轻人的权利,青春里傻乎乎的烦恼,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