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带桥南传来羽林卫的通报:“陛下,人证带到——”
她说完,咳了几声,又怒斥木察音:“真是作孽,你拿过世的婴儿编谎话!”
萧泽吩咐道:“你们将这个人的易容扒下来,朕要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
众人看时,羽林卫抬着又一顶大轿子快步走到丹墀下,轻轻地落了地,揭开帘子,里头是两个骨瘦如柴的男人,五官有些肖似,一个头发花白,双颊凹陷,一个年轻些,双腿软绵绵地垂着。
“连亲生儿子也要杀,世间怎会有这样的狠毒之人!真真是兽性未脱的蛮夷!”
那孩子死在了半路上。”
“陛下,请让王总管和王老板坐在轿中回话,王总管被南越人穿了琵琶骨,全身瘫痪,王老板双腿残疾,他们……陪着我吃了许多苦头,若不是有他们,我在牢中头一年就自尽了。”大长公主抹泪道。
接着又有不少上了年纪的文臣附议。
此言既出,裴阁老也出列道:“臣附议,衣衫凌乱,发髻不整,这不是臣等该看的。”
王总管说完,朝臣们顿足大骂起来。
“蒙面丧心!齐王竟与这个毒妇苟合……”
众臣皆点头,他们当中有人在宣宗朝就做官了,木察音说楚青崖是宣宗之子,细细一看眉眼,还真的挺像,但仅仅是眉眼罢了。听大长公主这样一说,便都觉得是木察音硬把楚青崖和宣宗扯上关系,大燕数千万人口,说不定还能找出个更相像的人来。献宗将他远调朔州,可能只是想消磨他的锐气;先帝爱重他,可能只是志趣相投又惜才,行伍出身的皇帝忌惮武将,但赏赐文臣要爽快些。
奉天门前一时极静。
骂得正欢,六个小太监端着满盆的热水、手捧酽茶来到阶前。
萧泽拍手道:“正是呢!父皇在时曾说过,朕本来有个六叔的,可惜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姑母这话对得上!”
萧泽很是同情:“二位受苦了,朕定给你们厚赏,你们不用怕,一五一十地将你们受的苦说出来,朕给你们做主!”
这对兄弟在侯府内服了补药,精神尚足,煎熬多年终于等到了公道,激动地开口谢恩,随即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将木察音是怎么俘获自己、如何囚禁灌药、如何用薜荔虫采血都一一详述,恨不能食其肉啮其骨,最后还说了从南越死士那里听来的消息。
萧泽一想,是这么个理,“朕考虑不周,就依两位阁老的话办。你们别弄伤犯人,等关进诏狱,有专人审讯……嗯,就让楚阁老来吧,朕听说刑部狱里那几个杀人放火的南越流民就是他审的。对了,木察音的党羽都要抓起来重判,不可放过一人!萧铭和她关系密切,也关起来一起审。”
“且慢!陛下,她是蛮夷,但我等是读书识礼的中原人。她毕竟是个妇女,水一浸,衣物都贴在身上,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再者水漫丹墀,是对皇权不敬,依老臣看,在这灌她茶就罢了,易容去诏狱里卸。”
“……元凤十八年,诃士黎带着三个会易容术的南越人在永州创办桂堂,起初是给他们敛财用的,这些人亡国后穷得叮当响。十二年后宣宗驾崩,献宗继位,木察音想扶持齐王,让他做皇帝复国,就将桂堂赚的钱、收的人脉都给了他,还为他生了个儿子!后来齐王失势,她怕世子禁不住诱骗说出她的身份,便狠心下了杀手。”
木察音低笑出声,怨毒的视线落在楚青崖脸上,不知想到什么,笑得越发畅快。
制住她和诃士黎的侍卫撤了刀,按住两人的背,就要把头往水盆里按,薛阁老不悦地出声:
“要是他篡位,大燕下任天子不就是南越的杂种了?大燕危矣!”
江蓠用手肘悄悄地捣了一下楚青崖,两人用目光
薛阁老慨叹:“如此就说得通了,楚阁老与皇室毫无关系。”
只听大长公主娓娓道来:“顾夫人难产,孩子本就体弱,从京城到南方路途遥远,缁衣卫照顾不周,让他发了高烧,一命呜呼。缁衣卫怕受父皇责罚,把孩子埋在山野里,又偷了个农户家的婴儿冒充小皇子,把身上带着的象牙球、生辰八字和婴儿一起送去了那家。象牙球是王总管雕的,是父皇赠与那孩子母亲的信物,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娘,父皇让他有个念想。过了数月,父皇怕那家人苛待孩子,就叫另一个缁衣卫去探望,结果发现婴儿被调了包,身上并没有原先的胎记。东窗事发,先前的缁衣卫认了罪,被父皇处死,他还听说农户家的孩子生得健康,半晌沉吟不语。本宫劝他说,今日是观音菩萨出家日,得为小皇子积些阴骘,他便没处置那假孩子,找了道士去埋葬皇子的地方做法事。”
“带上来!”萧泽命令。
木察音侧过头,幽幽盯着楚青崖和江蓠这对夫妇,而后又遥望着被她关押九年的三个囚犯、激愤的文武百官。她明明跪在地上,眼神却居高临下,满是讥讽,仿佛在俯视一群自作聪明的蠢货。
楚青崖怔怔地直起身,望向江蓠,她照葫芦画瓢,也冲他眨了下眼。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