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文跑了,在哭得快要化成水后干脆利落地跑了。
何嘉年提着药回来时床上已经变得空荡荡的,只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他摩挲着薄薄的纸片,不太能想明白,小余在对不起什么。
小顾怂怂地望着站在窗边沉默不语的老板,他知道今年的年终奖肯定没有希望了。
“老、老板,那个余先生什么时候出去的我也没注意,要不我现在立马去查”
何嘉年甚至没给他一个眼神,直接打断道:“出去。”
小巧的便签纸在他的手里皱成碎片,可怜地叫嚣着被主人抛弃的惨状。何嘉年在床边坐了下来,面沉如水,异常的安静。
小顾灰溜溜地关上门,给这个弄丢了媳妇儿的老板留下点私人空间。
害怕被拦住,余小文不敢停歇买了时间最近的机票,带着遗憾回到了最熟悉的城市。
外婆瞪着半夜三更站在门口突然提前回来的外孙:“不是说七天吗?”
她仔细瞧了几眼,外孙除了晒黑了点,好像又瘦了点之外没有任何变化,就是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匆匆回来了,像是突然给人撵走的。
余小文干巴着脸,推行李箱进屋,很不利索地说道:“何先生他他太忙。”
外婆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要不是看见外孙的嘴唇上下在动,她都要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还有什么能比突然听到已经五年没开过口的外孙讲话更震惊的事情,她不敢置信地抓住余小文的手:“你刚刚说什么?”
余小文眨了下眼,腼腆地笑了:“外外婆,我饿了。”
闻言外婆立即张罗着要去给他下碗面条,临到厨房前又拐了个弯,把睡得鼾声如雷的外公揪了起来,“还睡!起来跟你外孙聊两句!”
外公嘟囔了句知道了,翻个身又继续睡。
外婆眉毛都拧起来了,揪着老伴儿的耳朵往起拽:“老不Cao心的,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能睡。小文能好好说话了还不出去看看!”
外公疼得捂耳朵,不满道:“你急什么,睡之前他就跟我打电话了。”
在接到电话时他的反应比外婆好不到哪去。
余小文一般是不跟他们打电话的,打了也是静悄悄一片,不出声。
在海市前几天余小文都是定时给他们发信息和照片,在突然接到电话对面还说马上到家时,他差点儿以为自己外孙被人绑架了。
余小文坐在餐桌边捞一碗香喷喷的葱油面吃,外公和外婆就坐在对面看他吃,翻到下面卧着两个荷包蛋时,他突然惊喜地冲外婆笑:“两个!”
外婆被他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摇摇扇子,满不在意地说:“奖你的,赶紧趁热吃。”
一把年纪的人了是经不起吓的,但如果是外孙能经常这么吓吓她,外婆是不介意的,她拿扇柄戳戳老伴儿:“你说,小文怎么出去一趟就好了。”
外公晚上跟着老太太们跳了挺久广场舞,运动量大,这会儿满脸就一个困字,听她问不耐烦地说早就该好了,至于怎么能好,八成是小何的功劳呗。
外婆估摸着也是。
当年外孙遇到个小混蛋,非要逼着他主动跟人那啥,不答应就啪嗒啪嗒按着打火机凑到余小文身边,吓唬他,余小文哪能见火,当时直接吓晕了过去。最后还是被好心人给背回来的。在何嘉年第一次来时,外婆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当年的恩人。
如果现在又是因为他小文能再开口讲话,那就是恩上加恩了。
外婆想再详细地问问情况,奈何余小文不想说,含糊不清地讲了几句就说自己好累,催他们早点儿去睡觉。
余小文洗完澡后躺回床上,思绪就开始飘忽,他想着这两个月来的种种,感觉就像是梦一样,只是梦只完成了一半就该醒了。
现在他想做点自己的事情。
何嘉年忙完工作回来时,超市已经换了新的员工,余小文在回来的第二天就辞了职,他再去拜访外婆家时,老两口一顿殷勤各种感谢,但又不说谢什么。
何嘉年不知所以,问起小余的去向,外婆又说他们也不清楚,好像是出去玩了。
天气渐凉,余小文走出大楼时,秋风卷着黄叶迎面袭来,他拢了拢外套,准备去附近的书店再买几本新材料。
书店里客人寥寥几个,很安静,空气里满是新书的油印墨香味。
余小文在辞掉工作前,跟外婆说自己想读大学,不是一时兴起,他想像正常人那样继续生活,外婆听完只是愣了两秒,紧接着,两行清泪就淌了下来,弄得他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高中头两年他还是每天会去学校的,所有任课老师也都会照顾到他的缺陷,回答问题小组展示之类需要开口的事情毫不例外都避开了余小文。
后来有次来了个年轻老师代课,碰巧点中了这个看上去就沉默寡言的少年。余小文嗫嚅着嘴唇,干站了许久,无论老师怎样循循善诱地引导思路,都不曾开口。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