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地见到言穆。
他只身一人,没有带半个太监侍卫,缺少了雉尾扇与华盖的衬托,他缓缓走来时竟有些寂寞,这寂寞其实并不难看出,从前他熟睡之后,便时常在睡梦中透出那样的寂寞来,抓紧了他的手,抱紧了他,或是浑身僵直地冒着冷汗。
每当那时候,他便紧紧地抱住他,听着他的呼吸一点点规律起来——这样的机会其实并不许多,一年里也不过两三次,更多的时候,他都一个人入眠。
闻楚想着自己应当要行一个君臣大礼才是,但碍于自己的腿,他只能苦笑一下,道一声:“皇上恕罪。”
言穆缓缓地踱步过来,眼神有些游移,直到他走到距离闻楚十步远的地方方才定了下来,带着那种深沉地审视看着他。
十步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人安安静静地对视着,看得见彼此头顶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也不知过了多久,言穆的表情似有一些松动,他向前走了一步,好像会一直走到闻楚面前来。
但是,言穆的表情突然变了,一刹那的惊疑之后是愤怒,愤怒之后是压抑,最后,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带着冷笑转过了身,步伐间带起的风,又重新回到了疏离冷漠的帝王的节奏。
闻楚好像做了一个梦,这梦短暂地太过,还没来得及记住,就已经忘了。
他看着那半开的院门,仿佛那里已经长满荒草。
许久,门再度推开了。
韩碣走了进来,看了看门,又看了看他,“是有谁来过吗?”
“没有。”闻楚摇头,“我让小缅开着的。”
韩碣走了过来,替他将大毡拉上了些,“这阳燧珠可还暖吗?”
闻楚低头看了看握在手中的阳燧珠,露出一个微笑,“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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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穆以为,自己输了。
输给了韩碣,输给了闻楚,或者说,输给了他们。
假如说世界上有什么他不能承认,那就是他的失败。
他离开了希古院,乌叶来禀报了什么也未听见。
直到徐瑞前来询问晚膳之事,他方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乌叶,你方才说什么?”
“紫湘传来消息,说已研究出了一部分的成分……”
“不必了。”他冷冷地笑了,“不必再研究,也不必再告诉我关于他的任何事。”
☆、采儿
自那以后,言穆去横波阁的次数反而愈发多了。
“陛下,见过闻楚了吗?”
言穆讳莫如深地看了他一眼,“不要再提他。”
他对那日的争吵绝口不提,只是静静地坐着,就好像在锦城时,他们一个望着窗外,一个望着对方一般,金堂不知道发了什么,只是越来越觉得,他看他的时候,已不再是在看他了。
“你真的不能忘了陆回青么?”他突然这样问,神情平和,是少有的宁静,金堂不紧不慢地答道:“并非不能忘,而是忘不了,虽然我身在京城,但梦回时还是在锦城与他作伴。”
“若是他已经忘了你呢?”
“我相信,他不会。”
他这样直言,言穆竟没有生气,只是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金堂以为他想通了些,暗暗有些欣喜。
果然,他有好几日未曾来横波阁,金堂打算着偷偷去见见闻楚,探听探听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溜了过去,便见希古阁前的侍卫多了两队,绕着整个希古院,巡逻不停,但凡靠近的人,都会被拦下来盘查一番。
“这是防死我了啊。”正躲在树后面喃喃,背后冷不丁传来重重地脚步声。
金堂吓得汗毛倒立,缓缓扭头,便见岳信皱着眉头,面露警告,却不上来说话,又往别处去了。
他不能出来得太久,只得灰溜溜地溜了回去, 暗的不行,干脆来明的,虽然皇帝已经说过不要再提他,但金堂还是很不怕死的提了,话音一落,便见徐瑞悄悄地摇头,皇帝的脸色寒地像铁,扬手就将刚沏好的茶泼了出去。
“这茶是谁沏的?这么烫!”
一个宫女颤颤巍巍地出列下跪,连声地求饶,在皇帝面前,只要一个小小的过错就足以要了她的性命了。
金堂不知道那杯茶是不是烫了,但言穆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在无辜者的性命面前,他唯有让步。
“陛下。放过她这一次吧,以后她不会再犯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放下茶杯走了。
为什么要这样呢,为什么要他的言行,承担着他人的生死?
“金乐师。”徐瑞看着面前面露痛苦的人,低低叹了一声,“以后,千万莫再犯了。”
这几日陛下的心情差得出奇,也只有在横波阁才会好一些,金堂哪壶不开提哪壶,皇帝方才的举动,在他眼中,已经算得是隐忍了。
“多谢徐公公。”金堂笑得很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