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才感觉出夜雨和身上的寒冷,野狗抖了抖,被男人安排坐在沙发上。
野狗头上盖着男人给他的毛巾,他在这块布料的遮掩下,低着脑袋,擦干的手抚摸着腿边的沙发,好柔软啊。他不是没坐过很好的沙发,但男人家里的东西就跟他一样,下着雨的冰冷深夜,有足够的勇气和热心,愿意带一个陌生的、受着伤、没有来历的男人回家,异常的柔软温暖,伸出无数的手,让野狗不能逃脱。
“怎么还不擦干啊,我的沙发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啊。”男人笑着走出厨房,端着一碗带着轻微糊味的东西到野狗身边来,野狗恍然惊醒,他用手压着毛巾在头顶上胡乱地揉搓,拉伸到受伤的骨头,“唔。”
男人放下碗制止他的动作,“你刚才好像还在痛吧,这么大幅度动作,一点都不好。你先喝点白粥,我帮你擦。”说着抽走也够手里的毛巾,坐到他身边,就在那块刚刚被野狗抚摸过的沙发上。
野狗点点头,端起碗喝粥,男人则试图跟他搭话。“野野狗,你就叫野狗,没有别的名字吗?我叫唐棠,你呢?想一想?”当然有啊,野狗也是有出生证明的人,然而男人的名字更好,他默默念了一遍,加快速度叫他就好像把一颗小小的糖含在口中,带着糊味的粥都沁出一股甜味来。唐棠啊,真好,又喝下一大口粥,心里和胃里同时充盈起来。
那天晚上更晚些时候,男人帮野狗处理好伤口,邀请他一起睡床,毕竟让伤员占领沙发总不那么人道。野狗只是摇着头,钻进沙发上铺着的被褥里,脑袋冲里藏好,先男人一步掉进梦的漩涡中。他只以为是一夜避难,所以才要好好休息,有力气走动。
第二天,野狗又闻到了焦糊味,伤口的痛那么真实,记忆却有些模糊。他迷茫地坐起身搔着脑袋,看到穿着整齐的男人才彻底清醒。“啊,你醒了,伤大概还没好全吧,你可以先留在这里,我在桌子上留了饭和钱。”
男人对着他笑了笑,急匆匆出了门,应该是上班去了。野狗的手揪紧了身下杂乱的窝,留在这里?房间少了一个人空旷太多,野狗的心在胸腔里急速地蹦跳着,他捂住心口,害怕太大的心跳声会毁了这一切。
肚子里有了饱胀感,野狗这才站起身小心地巡视着这个不怎么大的新家,卧室的门此刻紧闭着,他在门前逗留片刻,明知没人在还是扣了扣门板才走开。厨房里的昨夜到今早的狼藉让野狗有种跟男人一起生活了很久的错觉,他走进去收拾干净,垃圾袋打了结却留在桶里,他不敢出门,生怕再也进不来。
浴室的门也半开着,他走进去胡乱地整理一通,热水令他忍不住叹息出声。黑色的头发半长不短,耷拉在脸颊两侧,他抹掉镜子上的水雾,脸上的痕迹已经转为紫色,更多的旧伤留着青黄的瘀痕,这样的洗干净的野狗也称不上多么漂亮。
他叹了口气,好像没什么可以留住男人的了。眼角瞟见脏衣篮里的衣服,他想起昨夜男人的身上也沾了雨水,那就做点能做的吧。智能的电器他没用过,也害怕弄坏了会惹来男人的后悔,幸好洗衣ye、洗衣皂这种东西是大部分人通用的。
洗干净的衣服挂在阳台上,还有野狗的,他很谨慎,两人的衣物挂在两边,泾渭分明,不敢有逾越。野狗的短袖上画着一个黑红色的卡通头像,衣服是一起混过的人送的,故事也是听他们讲的,一个人在病痛的折磨下远离自己的爱人,受尽折磨获得能力,报复了所有欺骗他的人,同时也失去了自己的爱人,最后还是为了爱人选择拯救别人的故事,听起来就有点甜蜜。
野狗不在意这个故事怎么发展,但他却喜欢这个人总是讲笑话的欢乐,活着不是难事,快乐地活却不容易。野狗甩甩头发,半干不会生病,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阳光和皂粉的味道,跟以前大相径庭。
野狗围着昨晚的毛巾重新坐进窝里,他打开电视,看动物世界。声音不需要很大,只要让房间显得不那么空旷。窝里的被子围在身上,柔软又暖和,是家的感觉。
夜晚的时候男人才匆匆赶回来,他踢掉鞋子把两份饭菜放在桌子上对着野狗道歉,“不好意思,今天加了班我差点忘掉,下次不会了,一起过来吃饭吧。”野狗空空肚皮发出咕噜声,他摇摇头,坐在男人身边,让那些重盐重油的新鲜食物填充胃部,他很喜欢。
吃完饭收拾好残余,男人才注意到阳台上挂着的衣物,他很惊喜“诶呀,你居然把这些都洗了啊,受着伤不难受吗?你可以留下的,所以不需要那么拼命。”野狗穿上男人给他的新衣服,悄悄地摸着隐隐作痛的肋骨,男人重复的保证让他稍稍安心。野狗就这样留在了男人家里,没有新的伤口,没有断裂的骨头,也没有无尽黑色的梦。
只是偶尔他会睡不着,趴在沙发上的窝里,整夜地看着卧室关闭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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