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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在船上的辰光,就已经同人打听过了,崇塘是商埠重镇,人流如织,商客云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彩,镇上的车马轿行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而且三大码头已经被这些个车马轿行给瓜分干净了,码头上就有车行的伙计在揽客,只要你舍得开销,脚不沾地都能成。
果然商船还未靠岸,他就在岸上五颜六色、迎风招展的幌子中,一眼就看到了数家车行的幌子。
上岸后,观察再三,找到了规模最大的那一家。
刚抬脚走到面前,就有极有眼色的伙计躬身上前招待他,只他方才说出自己的目的地,那伙计的眼神就微妙起来了。
原本议价就好的事儿,何况他早已迫不及待了,哪里还在乎多出三五个铜子儿的。
再节省也不至于省在这上头的。
可那伙计明明忙的脚不沾地的,却不急着做买卖,抹了把汗,反倒同他攀谈了起来:“老丈,听您口音应是打东边来的吧?不知做的甚的营生,拜访秦家,又所谓何事儿……”
而且说着话儿的工夫,周遭已经有好几个车夫轿夫听到动静,围拢上来了。
他自是寒毛倒竖的。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这些人,先不说是不是好人,却绝对是狠人来着的。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就告诉他们,自己是来寻人的,自家族里的族侄被务本堂秦氏救于水火,如今还在秦家过活。
哪里知道他这话一出,一众人顿时眼神乱飞,竟是不动声色的就将他包抄在了中间。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更不知道那秦家是不是有甚的问题……
想到这里,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自是后悔不迭的。
早知如此,他就不应该这么火急火燎的往崇塘赶,怎的也要先暗中察访一番再做打算的。
可这会子说甚的都迟了。
正悔的肠子都青了,忽听那个伙计又问他,有没有甚的证据能证明秦家真的有他的族侄儿。
一听这话,他也没有多想这问题本就问的耐人寻味,当即就将自己与文启互通的信件取了出来,把上头的地址指给那伙计看。
那伙计将两封信封来来回回的看了不下五遍,面孔虽还是这幅面孔,可原本试探的笑容立马就真诚了起来。
赶忙指了一位看起来颇为老诚的车夫送他往秦家来。
他自是有些犹豫的。
那伙计已是连连作揖告罪:“对不住了,老丈。”还道:“实在是这世道人心太坏了,前两年刚有一家子男女光棍做圈做套的往秦家来寻亲,差点就被他们得逞了……”
还有这样的事儿?
饶是他走南闯北,也少见这样的圈套的。
待上车之后,那车夫又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他知道,还有意无意地道:“秦家新贵乍富的,不知道多少人眼馋心热,盘算着若是能发上一注横财就好了。只秦家人虽然古道热肠,与人为善,大方仗义,却也不是个傻的,否则哪能有今天的富贵。”还反问他:“您老说是不是?”
待到了地界,那车夫更是亲眼看着他进了秦家的大门,才思量着返程。
他们三槐堂当年虽然称不上甚的世家大族,却也不是甚的寒门祚户的,也从来热心民间百姓之冷暖,施粥舍米是一贯的事儿,却也从来没有被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的老百姓这般记挂在心上……
或许也有,只是他并不知道罢了。
不过倒是有些理解秦家如此建造宅院、堡墙的目的了。
大约也是担心匪贼侵扰的缘故……
正思忖着,有脚步声响起,抬头望去,就见当先一位老丈阔步走来。
他应声站了起来,就见这位老人家身材极高,腰板笔直,不见一丝老态,怎的看都不是容易打交道的人,他心里一紧,不由抬头望去,就见老人紫脸膛上却是说不出的慈祥。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看起来坐三望四年纪的中年人,看起来稳重敦厚,以及一个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年人……
他的目光就瞬间定在了这位斯斯文文的少年人身上。
与此同时,文启的目光也落在了眼前这位瘦削、苍老的老人身上,不敢相信,他就是自己模糊记忆中的那位族叔。
……
花椒也没有想到,这才几天的工夫,京口竟然就来人了。
她还以为说甚的都要你来我往一番,探明底细,方才会约定见面、面谈的。
毕竟这年头,出行实在是不便。寻常人家,再是没有说走就走这么一说的,却是要做一回劲,才有上路的勇气的。
再听石头的描述,显然,据说是文启族叔的那位男子,现今的景况并不很好。不但经济上或许非常拮据,身体情况也不容乐观。
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都急不可待地赶了过来。
在石头看来,这是他关心文启的缘故。可在花椒看来,或许并不尽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