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封闭的洞xue,摇曳的火光,不断发出爆裂声的shi重木料,弥散在空气里的烟草香味,和光着身体、围着火焰一圈圈跳舞的人。牲畜的血在巨大的石盘上流淌,勾勒出某个部落的图腾古拙的形状,以黑布裹身的仪式司掌者就站在石盘一侧,脸上涂满了畜血和草灰。
瞳枯坐在洞xue的一个角落里,喝着酒,观赏着这场原始而惨烈的表演。刚刚屠宰了一头野牛和两只羊,而接下来,似乎还有更惊心动魄的事情要发生。
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样。
只在古书的记载上看过,却未身临其境地感受过的仪式,人祭。
前方的泥地上,有早就被挖好的巨大深坑,深坑后面便是挖坑时堆起的泥土,足有三米高。奴隶们赤着上身,手被反剪在背后,被一条绳子穿成一串,在持鞭者的驱赶下慢慢走近。他们的头无一例外地低着,蓬首垢面,以至于看不出年龄和容貌来。
然而,瞳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需要认出的那个人。
墨梅就在他们当中,是倒数第三个。
可是这就奇怪了,奇怪得很!如果他是这个部落的战俘,那之前怎么可能还有自由,还能和那少年约会?但若不是战俘,现在又怎么会被捆在这里,准备接受那即将落下的锋利石斧?
第一个奴隶被推到坑前,手腕上的绳子被砍断,立刻有两个人上前,分别抓住他的胳膊,扭住他的肩,强迫他弯下身体,头探出——
早已等在坑边的强壮男子,抡起手里的石斧,狠狠砍下。
瞳枯听到了一声颈骨折断的闷响,以及皮rou被撕开时那种无法形容的黏稠声音。那人的头很快滚落到坑里,紧接着,那具没有头的尸体也被推进了深坑。
这个过程被不断重复,捆着奴隶的长绳在逐渐缩短。
马上就要轮到墨梅了。
瞳枯突然产生了一个怪异的想法:是否自己跟错了人?若是墨梅的记忆从这里就要结束,那还不如跟着那少年……不对不对,自己本来就是为着墨梅而来的,雪岚的谜团只好罢了。
“我就是在这里,死了第一次。”
这声音Yin森森的,过分清晰地在身后响了起来。瞳枯吃了一惊,猛然转身,就看到红发黑衣的墨梅,正站在自己身后,血红的眸子睁得很大,里面正映出奴隶被屠杀的情景。而诡异的是,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反而是让人无法理解的兴奋,连他的语调,都是幸灾乐祸的味道:“是不是很好玩?”
“呷,好玩个头啊!”瞳枯只觉得背后发冷,“话说你怎么能进到这里来?”
“哦…这个自然。你没进来的时候,我就来过很多次,闲着没事情做,就来重温一下。”
呃,真是恶趣味。瞳枯强忍着恶心,指了指深坑边上,即将被砍头的奴隶:“下一个就是你了。那一个你死了,这个空间就不存在了吧?”
“还存在着……”墨梅梦呓似的,叹了口气,“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了。”
“什么意思?”
墨梅刚要回答,整个世界却暗了下去。
像是突然堕入了一个极深的渊,下坠,不断下坠…以为会永远这样坠下去的时候,周围与自己,同时平静了下来。
冰凉的水,漫上来,如同黑暗本身。水将一切吞没,让躁动的灵魂浸入其中,继而,是更加漫长的黑暗。
虽然瞳枯知道,这不过是过往的幻象,但亲身经历时,还是觉得心惊。身边突然有人说话了,不紧不慢,和之前没什么分别:“唉…这一段就太无趣了,还是跳过吧。对了,要不要看看主人?”
瞳枯心念一动:“你是说袁轩?怎么,你很早就认识他了?”
“算是吧…很久很久了。”
“啊等会,你死之后,雪岚怎么样了?”
“是问小雪吧…他的话,没怎么样,跳舞的时候在锅里下了毒,把参加祭祀的所有人都毒死了,扔进了这个坑里。”墨梅好像心不在焉,“说起来,我也很想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他那个公子的身体里了。”
“伏羲皎然吧?”
“不是吧……哦,也是,这一世那家伙是叫伏羲皎然。”
“诶!也就是说,雪岚的宿主就没有变过?每一世都是同一个人?”
“是啊,这很奇怪么……我也是一样啊,除了主人,我附不到别人身上。”
“可是这样就说不通了啊!”
墨梅苦恼地挠了挠头:“真是对不住…我有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还是看看吧,眼见为实……我,我第一次见到主人的时候,就是这个场景了。”
瞳枯这才意识到,周围已经有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