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有哭笑不得的份了,只道:
“正是。”在这里生活的这段时间,学得最多的,还是这比以往严谨百倍的待人接物的俗理。
我刚要转身,她先一步抬手拦下我,虽然声音依旧非常生硬,表情却已温和下来。
这一曲弹了很长时间,这曲本已听到逆耳的地步,现在听来竟心潮澎湃,好似跟那边的世界多少又有了联系。这样一想,竟发觉一股苦涩涌上喉间。
不知该怎么跟她说,想想还是得说谎了。
“公子到底是怕你我谁遭非议?池烟既为青楼女子,这男女有别之说已无用地,更无清白之说,公子这话可是在嫌弃池烟?”
“池烟刚才说筝曲,那可听过高山流水、渔舟唱晚?”
“公子有事么?”她说,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门外的是谁?”纤柔圆润的声音突然说道,
我松了口气。
“其实,
离太阳下山还有好一段时间,池烟命贴身丫鬟端来一壶龙井和小碟糕点,领我到了院里北角处的湖边小亭。这回阳楼确实很大,大得像一处福贾府邸,路上的小道都是用鹅卵石铺就的,路边是大片飞长的牡丹月季,这庭院不是当初我这小厮能随意进入的地方,自有其他人打理,看着花枝生长的架式,相信栽种的人也是有一定栽培心得的。
“在这种地方,有公子如此,实乃奇也。”
她勾起唇角,笑得颇有韵味,道:
“小姐别误会!我只是循着乐曲来的,没有打扰您的意思,这就告辞了!”
“连公子?是你么?”伴随着声音,后侧的门吱地打开,一张白净柔美的脸倾出门来,发觉是我竟愣了一愣,眼中的喜悦退得飞快,声音也生硬起来。
“公子循声而来,想必也是个喜爱五音之人。即是同好,公子可否赏脸作陪,与池烟一同抚琴作词?”
池烟食指托腮,想了想,道:
“况且,遭人是非之事……”
我一愣,拱手道:
我循着声音到了最南边一处三层的阁楼。一直听来,这曲虽跟以往常听的有许多出入,却也能听得出,弹奏者的功力不是几个春秋之间就能达到的。
我愣住,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好这一口?连秀如此,小诚如此,这池烟也如此。
“很抱歉,严某不善琴乐,怕要扫小姐雅兴了。”我也只会听而已,珍珠硬塞给我的随身听里永远只有那几张固定的音乐碟,
见屋外传来悠扬的琵琶声,凝神一听,曲调很熟悉,竟似那首春江花月夜。
“这曲霜雪是我最喜欢的一首琵琶曲,虽不及筝曲来的动听,却也受许多听客的喜爱和好评。”池烟拈起杯茶,小泯一口,接着道,
“听候小姐差遣。”
“不,怎么会呢……”我汗颜不已。
谁想,这池烟小姐顿时垮下了嘴角,半嗔带怨道:
我生活十五年的家,虽然没有多么温暖,确真正是我唯一的归所,那里有我亲近的人,有我思念的人,亦或者有思念我的人。原本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习惯这里的生活以后,自然不再对那边的世界有所牵挂,毕竟世界再怎么变化,人活着就要生存,即使一个人也是一样的。
我越发地迷惑,这只能用美艳脱尘来形容的小姐,不管是看着还是听着,都是个非常有涵养的人。在这里,也只有花魁才有这般容貌才学。花魁的话,即使不是魁首,也够本应衬那句“春宵一刻值千金”了,当真是十分高贵得宠的人。这样的人,怎认得我这一种花小厮?
“可是严公子?”
“公子不喜欢我这曲么?”忽然听见池烟轻轻问道。
我窘得不行,眼圈热热的,说不定眼眶已经泛红了。想着,只觉越发的窘迫,我慌忙解释道:
我摇摇头,笑问:
“呃……”我一时为难。记忆里渔舟唱晚好像是王勃的《滕王阁序》里其中一句。本应上初中的年纪我就没再去过学校,养父把当过教师的陈叔拉来给我做了家教,陈叔又是个非常和蔼的人,对人要求也不严格,当初背藤王阁序就是随便糊弄过去的,有没有这句我可不敢确定,作者是谁我更不可能知道,而那高山流水也是知晓甚少,这要我从何说起?
“方才公子循声而来,似是喜爱那首浔阳曲,要不池烟再为公子弹奏一次?”
“渔夫诵倒是知道,是今朝户部尚书的成名曲,可这渔舟唱晚、高山流水确是没有听说过的,不知出自何处,还请公子指教。”
这一曲熟悉的乐调,算是把我那为数不多的所谓的思乡之情给狠狠地揪出来了。
等在确信我真的不会抚琴时,池烟颇有些失望。不过,能者就是能者,纵使没有合音者,她一人也是弹得非常尽兴入神的模样。只可惜我实在不是个称职的听者,这悠悠扬扬的音乐只听得我阵阵困意,池烟这琵琶弹得虽好,隐约还能听得出一股幽怨伤感,却不知若是换成古筝,池烟能否弹出红楼曲里的枉凝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