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皇宫重华殿。
傅子晞坐在灯前看书,虽然已是深秋,但重华殿的暖阁之中依旧十分温暖。橘黄色的灯光中,柏木地板上的炉子里不断涌出一波一波的热气,站在旁边的小黄门一脸肃穆,似乎随时准备着为皇上添炭加衣。
傅子晞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书页,看得十分专注,时而皱眉时而微笑,看到好的地方还会默念几句。这时,挂在桌角的铃铛突然响了起来,小黄门觉得是窗子走了风,急忙去检查。傅子晞却微微皱了皱眉,道:“朕想一个人呆着,你先去休息吧,不必再过来了。”小黄门磕了个头,匆忙退了下去。
傅子晞叹了口气,合上书,对着空气中说:“白先生又有指教了。”
他身后走出一人,身着玄衣,行走无声,果然是白少微。他向傅子晞深鞠一躬道:“指教倒不敢说,只是想来提醒皇上,静王现在可是和管大人在一起。”
傅子晞漫不经心的说:“管末澜不是请命去查案,小缃非要跟着,我也不好拒绝,就让他玩玩去吧,不会添麻烦的。”
白少微笑道:“只怕二位是往遗贤山庄去了。”
傅子晞道:“哦?你倒是知道的仔细。那他们去哪里干什么?”
白少微又是一声冷笑,道:“去请我赴宴。”
傅子晞突然大笑,“先生已是死之人,谁会请你赴什么宴?”“静王请臣赴宴不假,宴也是好宴。”
傅子晞道:“那就奇了。”
白少微冷冷道:“花宴。”
傅子晞霎那间敛了笑容,抄起桌上的书掷到地上,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声音之中已有了八分的怒气。
白少微道:“臣知道皇上不愿怀疑自己的弟弟,可是臣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大周江山永固。”相比傅子晞剑拔驽张的锐气,他的声音却变得柔和了许多。
傅子晞冷笑着问:“白先生是大忠臣,那朕的弟弟就一定是祸害了么?难道只有怀疑别人才能看出白先生的忠心么?”
白少微不语,像是不知道如何解答,又像是不愿意去解答,只是叹了口气。
安静了良久,白少微道:“皇上可能会许久看不到臣了。”
傅子晞道:“你要去遗贤山庄?”
白少微道:“对,还望皇上不要阻拦。”
傅子晞道:“白先生现如今武功盖世,岂是朕所能阻止的。只是朕要提醒先生一句,倘若小缃有了一点事,朕也不会好过的。”
尹子缃小傅子晞近十岁,虽然异母,但傅子晞对这个弟弟很是怜惜,甚至到了有些溺爱,平时的责罚不过是走走形式,他从来没有从心底厌恶过,更不用说是怀疑过尹子缃半分。
白少微默默向黑暗中走去,身形仿若飘忽的幽魂,不带任何的声音。傅子晞抬头看向他,突然觉得他有点老了,曾经俊朗的五官仿佛带上了几分Yin沉,傅子晞甚至又觉得他有点可怕。
此时白少微转过头去,苦笑着说:“皇上放心,臣不会对静王出手的,臣的女儿,就在静王府的马车上。”
傅子晞微微一愣,正准备问点什么,却发现白少微已经隐入黑暗之中。
烛影晃动,书页也发出哗啦哗啦的翻动声,果然是门没有闭紧,前堂的风沿走廊吹来,暖阁里都透着几分寒意。
傅子晞的心里也像是吹了一阵凉风,他本可以下旨将尹子缃召回,可是他没有,他知道自己的心里还是想知道尹子缃要做些什么,做事明明荒唐又为什么对自己毫不隐瞒,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没有心机还是太有心机。
傅子晞苦笑着走上前闭好门,又拎起那本书来,却已经看不到心里。
同样的深夜里,尹子缃一行却没有落脚休息,仍旧在赶路。他们的马车很快,已经快要出了城门,尹子缃的任性妄为是出了名的,只要驾着静王府的马车,即使是连夜出城也没有问题。
白夜棠已经很累了,她对出远门也没了心情,此刻她正靠在尹子缃的肩头沉沉睡着。
梁枕月在外驾车,车厢里只有尹子缃和管末澜还醒着,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管末澜虽然同情崔梦临,可是他着实是在尹子缃无赖的要求下才出这趟远门,也是一脸困倦。
管末澜抱着手炉看着尹子缃打哈欠,道:“梁先生不冷么,咱们这里已经有炭盆了,把这手炉送出去吧。”
尹子缃道:“不要,就要冻他。”这句话好像故意抬高声音似的。
管末澜叹道:“梁先生待殿下真好啊。”
尹子缃抱紧手炉,道:“那是自然。”
管末澜道:“只是我还不知道什么原因。”
尹子缃轻描淡写的说:“我可是他的恩人。”
管末澜微笑而不语。
尹子缃道:“你怎么不问了?”
管末澜道:“你做的事情都没什么常理,我不关心。”
听到这句话,尹子缃狡黠一笑,伸手拍拍管末澜的脸颊,却被管末澜一把拿住。他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