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苍山野,木轩云榭。青石小径蜿蜒山间,在茂盛的竹枝掩映下忽隐忽现,青石上积着层层落叶,更显示出此处的幽静无人。一个身着藏青色儒士服的青年踏着落叶覆盖的小径向竹林深处行去,饶是他动作极轻,却也踩得落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伴了他一路。
行至一座大宅前,儒生脸上露出几许讶异,但他还是立刻敛容,振衣肃冠后才极为正式地叩响门上的铜环。
片刻后,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大概只有十三四岁青衣小童朝他施礼道:“先生来此荒岭可有何事?”
儒生连忙回一礼道:“鄙人孔无类,才疏学浅,不敢自诩‘先生’。今日乃久慕若水山无为先生盛名,特来拜会,烦劳足下通传。”
青衣小童沉yin半晌,才朗声答道:“先生此时正在宅内小憩,客人若要见他,须得等上一些时辰。”
听他这样说,孔无类连忙答应道:“不妨事,在下愿意等候。”
青衣小童又施一礼道:“如此,客人请随在下去前厅。”
被青衣小童引着进了前院,只见各色菊花丛丛缀在苍竹之间,竹香与菊香充斥在院中,透着浓郁的隐逸之风。进入前厅之后,孔无类端坐于客位,青衣小童上了茶,垂首道:“客人在此等待便可。在下善渊,负责总管这座若水宅中之事,客人有事可以传唤。”说罢又施一礼,“告退。”
浅饮一口茶,只觉齿颊留香,孔无类对此更是惊异。山下人传言,无为先生隐居深山,过着极为困顿却悠然似仙的生活,而他今日所见却是如此考究又品位极高,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
又等了近半个时辰,厅侧的小门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又跳出一只纯白色的小猫,还有清脆的铃铛声伴着呵斥声传来。
应该是无为先生来了!孔无类心中这样想着,连忙放下茶盏,规规矩矩地坐着等待。
但是,等到侧门内的人终于出现在眼前时,孔无类却惊异地睁大了双眼:眼前站着的人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那个穿着一身雪白长衫的小男孩抱着白猫站在孔无类面前,一双曜石般乌黑明亮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孔无类。男孩的头发扎成两个小髻,发髻上各系着一条白色丝带,丝带两端分别垂着一个小铃铛,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这四个小铃铛都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孔无类看着唇红齿白肤如玉的小男孩半晌,突然发觉自己太过失礼,于是移开目光,只在心中感叹着:这般形容,分明是女子资质!
就这样互相打量半时,男孩终于开口:“善时,这就是今日的访客?”话语间分明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傲气。
跟在他身后的另一个青衣小童听到他的问话,恭敬地答道:“正是,小先生。”那小童年纪甚小,怕是只有四五岁的光景。
但是,善时对那个男孩的称呼是……
孔无类吃惊地站起身来问道:“莫非阁下就是无为先生?”
男孩摇摇头,清脆的铃铛声就在整个前厅中回响,他还是用那般傲然的语气道:“我叫逍遥,李无为是我师父。”说罢,又补上一句,“居然把我错认成那个老头,你用鼻子想也该知道不可能吧!”
孔无类皱了皱眉,对这个名叫逍遥的男孩直呼尊师名讳的行为很是不满,但碍于主客身份却也不好明着斥责他的无礼。正尴尬着不知如何回答时,善渊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童走了进来,通报道:“先生已醒,吩咐我等带客人前去竹轩。”
逍遥拉拉年长的那个小童的衣摆,仰头说道:“善地,老头说过让我一会儿把小游带去给他看看的,你看,我好不容易才抓到它。”说完,献宝似地将怀中的白猫举起来给他看。
“既然如此,小先生也一起去菊轩吧。”善地面无表情地鞠了一躬,就转身给他们带路。孔无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后面,心中想着马上就能与名满天下的无为先生见面,不禁紧张起来。一会儿又疑惑地看向走在前面的逍遥,他明明在走路,可丝带上的铃铛却毫无响动,而且看他那神情和走路的姿势,俱是优雅得体,与刚才在厅中的表现简直称得上判若两人。
一边在心中臆造着无为先生的模样,一边在偌大的宅里穿行。看着这里非凡离俗的格局,孔无类心中的钦佩更甚,对无为先生的期待也更深。到底是怎样仙风道骨的人,才配得上这满山的幽雅?孔无类心中想着,面上表情更为郑重端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