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高崖身体养得差不多——至少在他看来伤口已经不会再裂开了时,他上朝接到的就是把他迁为文官,去管理军队粮饷调配的旨意,他直直的跪着,并没有接公公双手捧来的明黄色圣旨,而是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身着衮服的男人,一脸的倔强。
“将军,还不快接旨谢恩”
公公小声提醒了高崖好几次,可他却恍若未闻,“皇上请收回成命,末将只愿以血rou之躯,守我雲玥万里山河。”他父亲高平在一群文官中,担忧的看着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雲宁看着抱拳直视着他的高崖。良久,“朕金口玉言,绝无收回成命之理。退朝!”说完,摔袖而去。
高崖却就这样单膝跪在大殿,纹丝不动,公公捧着圣旨,站在他旁边干着急。
最后高崖还是被忧心不已的高平强硬的拉出了宫。回到高府,高平关上门狠狠的训斥了高崖一顿,高崖是他唯一的孩子,高夫人早丧,他也没有续弦,就指望着高崖功成名就,传宗接代,虽然他为国为民是一个好官,可他也是一个父亲,他宁愿自己的儿子当个没有赫赫战功的文臣,也不愿他受伤吃苦。
训斥完高崖,被高崖气的不行的高平正要发火的时候,刚才传旨的那个跟在雲宁身边好多年的李公公却又带来了一份口谕,宣高崖进宫面圣。于是心里原本就舍不得冲儿子发火的高平便转身背对着高崖,摆手让对方进宫。
龙辰殿,高崖来过无数次,却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样让他感到悲凉。
雲宁在批阅奏折,于是高崖便跪着等,一直到守在宫门外的小太监来掌灯的时候,雲宁才合上手里不知道是没看进眼里的第几本奏折,抬眼看向一直跪着没动的高崖。
大殿里的宫灯被小太监一盏盏点亮,让大殿渐渐的亮如白昼,两人就这样无声相对,他看着他,他却垂眸看着地板。
小太监掌好灯便跪安出了大殿,继续守在殿外,雲宁站起身,转出龙案,走向高崖。
李公公站在龙案旁边,低头不动,哪里都没有看,就像一截杵在那里的木头,还是一截枯老的木头。
“平身吧。”雲宁在距离高崖几丈远的地方停下,声音淡漠。
高崖起身,由于跪得太久,腿脚都麻木了,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那一瞬间,李公公忍不住偷偷看向大殿里的两个人,一眼就看到了雲宁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头,带着几分隐忍。
“皇上,请收回成命,末将一介莽夫,无法胜任文官一职。”高崖低头不去看雲宁。
“朕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就绝对没有收回成命的可能。除非,你抗旨不遵。”
“皇上!”高崖重重的跪下,不再是单膝,双膝磕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雲宁眯起双眼,狠狠地盯着高崖,“李公公,抗旨不遵有什么后果?”
被突然点到名的李公公抖了一下,连忙回道,“回禀皇上,抗旨不遵,乃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你还要违抗朕的命令吗?”雲宁得到答案,走进高崖,背手盯着对方的头顶。
高崖不语,纹丝不动。
大殿里一瞬间陷入了沉寂,死一般的沉寂,李公公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呆下去,可是皇上没让他走,他也不敢离开,于是他更加卖力和投入的把自己扮成一截老木头,连呼吸都很轻,这让大殿里更加的寂静。
高崖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侵犯和压迫,这让他在一瞬间的沉默后,开始生气和愤怒,愤怒到浑身发抖,他不能再忍下去,他原本就根本不是什么以君主为天的臣子,他不接受“君让臣死,臣就必须得死”这一套,于是他猛地站起来,抬手揪住雲宁的衣襟,瞪着他的双眼恶狠狠的说道,“你别跟我来这一套,我高崖并不是什么唯君命是从的人!”
高崖突然的举动吓了李公公一跳,吓得他连忙跑向两人,刚要喊人护驾,被雲宁喝住,“李常德,出去。”
“可是皇上……”
“朕让你滚出去没听到吗?”雲宁明显发怒了,于是李公公只得快步出大殿,身后传来雲宁的声音,“没朕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吓得正在关门的李公公颤抖了一下。
冷眼看着雲宁下发一道道命令,高崖揪着对方的衣襟,一点也没有要松开的样子。
待李公公关上大殿厚重的雕花红漆大门,雲宁垂眼看着恶狠狠瞪着他的高崖,才发现这个青年还是比自己矮了几分,于是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很快,快到犹如上一刻的幻境,下一瞬就消失不见,然后又恢复成黑沉沉的眸子。
“这就是你为国捐血rou之躯的表现?”
高崖还是不放手,他甚至皱紧了眉头,“为国捐血rou之躯?那也要看我乐不乐意,”他凑近雲宁几分,“还要看值不值。”
这两句话彻底激怒了雲宁,让他长久以来的闷在心间没有发泄处的愤怒、心疼等等情绪汇成一股洪流,冲破了他心里树起的一道道防线,直接冲到他的大脑,五味杂陈,复杂到他眼眶酸涩,于是他做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