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愈之后的明烛搬离了原来的寝殿,搬到了宫庙最偏僻的敬思阁。那里位于宫庙的最深处,草木繁茂,又无人侵扰,仿若世外桃源一般。
两次伤痛,让明烛彻底从身体上记住了何为恶意,何为沉寂。于是,原本唯恐天下不乱的静烛王像是真的死了一般,再没闹出过什么篓子。置于静烛王到底有没有毁容,宫庙里也只有大祝和大司乐清楚,更多的人是觉得已经毁容的了,不然也不会搬到敬思阁,而且只让从宫里带来的李公公伺候,除此,敬思阁再无其他奴仆。
明烛住在敬思阁虽没有了大帮人给自己逗弄,苦中作乐也是明烛的一大优点。住入敬思阁三天,明烛就找到了自己的乐子—调戏浮影。
说起调戏浮影还得从明烛住入敬思阁第二天说起。明烛在宫庙所任的祭官无非是誊抄祭文等文书,这活不需要去跟别人打交道,自然是最适合当下的明烛。
明烛的字像他的人,一样风流,犹如惊鸿。明烛字好,琴好,再加上一些读过的春宫,便是明烛二十年来学到的所有。佯装破相的明烛自然无法入学堂跟其他祭官一同学习,宫庙里,谁也不想去招惹这小霸王,加之明烛的死缠烂打,无奈,只能由浮影每日午休后教授。
初始那天,明烛还算是端正,既没有轻佻的话语,也没有过于亲密的动作。但老祖宗说得好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明烛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不出三天,就彻底把自己暴露了。
倒是浮影不动如山,饶是明烛如何轻抚挑逗,浮影就是不为所动。明烛说话时,浮影不恼亦不会像夫子一般拿戒尺来打明烛,只会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待明烛停下来后,他才继续授课。
说来,明烛倒是喜欢这个小他四岁的小夫子的。浮影不仅学识渊博,从治国方略、兵法布阵到民俗民风、神仙异怪,无一不晓,诗词歌赋更是信手拈来。只有音律一项,让明烛实在不敢恭维。
这日,明烛教授的是国策。
“废旧立新当是不破而立,先立而后破。”浮影道。
明烛正提笔写着什么,听到明烛的话,摇了摇头,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乃是救世之道。”
“破国家王,民何以自处,有何依凭。”浮影回道,没有针锋相对,只是平淡地叙述着自己的想法。
“国不国,家不家。民间路有饿殍,更甚者,卖妻鬻子。宫阙穷奢极侈,皇帝荒yIn无度,兄弟相杀。如此,国可拖,家可依?”
“若为王,你必是暴君。此番破立,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必是免不了的。”
“新国当是毁尽污秽,建于秽土之上。国已败,家已亡,毁灭不过解脱。”明烛打断了浮影的话,一室的氛围变得凝重。
浮影抬眸,看着明烛。此刻的明烛真切的感受到了浮影眼中的悲悯,带着淡淡的愁绪。
“你并非暴戾之人,处事又何必如此狠绝?”浮影放下书本,眼里是少有的尖锐。
明烛摆摆手,似乎对浮影的话并不十分在意,Jing致走到垂帘后,慵懒地坐在瑶琴前,说道:“继续上次的故事?”说罢便一手支在琴台上,饶有兴致地透过垂帘双目注视着那人挺直得背影。
每日授课疲乏时,明烛便会要求浮影将些故事怪谈。浮影人虽冷,讲故事的语调也是清冷的,无甚起伏,但明烛也不觉得无趣,反倒天天缠着浮影讲。
上一次课浮影讲的是一个蛇妖,为修炼成人时,家人被一个贵公子全数杀害。这蛇妖记恨这贵公子日夜修炼,终成一方仙兽。蛇妖并未选择飞升,而是去找这贵公子的转世,化身为女子,与贵公子的转世纠缠不清,每一世,贵公子都义无反顾地爱上蛇妖。蛇妖却是个无心无情的主,每次都亲手杀死贵公子,饮其血,啖其rou。到了第五世,贵公子成了一国的帝王。蛇妖却因杀孽太重,又长期遭到各方仙家术士高僧的追杀,气数已尽。
“第五世,那蛇妖去寻贵公子了么?”明烛点了香,手指抚过琴弦,悠悠问道。
“去了。”垂帘的前方,浮影淡然的声音传来。
明珠笑道:“真傻。”随即双手置于琴弦之上,琴声悠扬,时而如泉水涓流,时而如江流急涌。
伴着琴声,那人冷如霜雪的声音有了几分超然于世。“自古皇帝有神气护佑,一个内丹已失的妖怪要靠近皇帝很难。这一次,不是蛇妖去寻皇帝,而是皇帝找到了蛇妖。不顾lun常,命轮,以自身Jing元护住蛇妖心脉。若不为报仇,蛇妖就再也没了留在这人间的支持。”
“所以,那蛇妖这一次也没有放弃机会咯?”琴声未息,明烛恢复了一贯的慵懒。
“自然。不仅如此,蛇妖倚仗皇帝的宠爱霍乱朝纲,杀贤臣,宠信小人。朝堂内外,奢靡yIn乱。民间灾祸连年,百姓流离失所,白骨成山。”
“哦,这皇帝怕也是暴君,不然也不至于如此。”明烛道。
“一个暴君,一个妖姬,一个乱世。这就是他们的第五世。百姓再也忍受不了暴君的统治,开始了反抗。不出三天,就攻陷了帝都。一把火,烧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