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的童声响彻在偌大的东照宫,所有人脸上此时都是一片震惊。
云且走到母后面前,跪了下来,“皇后娘娘,父亲的话没有错。即使云且不在了,姚家还有云辛这条血脉。而且若太子殿下没法躲开乱党的追兵,那对于云且,还是死。”他抬起头,看着母后,“与其这样,不如让云且留下,起码,太子殿下、萧副统领、父亲和云辛也许还能脱身。”
云且小小的身躯跪在母后面前,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他从去年开始跟随我身边为我伴读,天资聪慧连授课的老师都惊为天人。他和云辛长得一模一样,唯独左眼眼角多了一颗通红的泪痣。
姚丞相双眼盯着云且的后背,握着金币的手轻轻颤抖。
“茗衣姐姐,请帮殿下穿上我的衣服。”云且走到我跟前,将自己的靛青色外袍退下来,交给茗衣。然后自然而然拿过了一旁的太子常服穿在身上。
母后走了过来,蹲下身,帮我把衣服穿上。她要给我系扣子的时候,手却顿住了。她眼神温柔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说:“端儿,闭上眼睛。”
我听话的闭上眼睛,母后拉着我的手走了几步,似乎是靠近了炭炉,温度有些高。我听到火钳磕上炉边的声音。
“皇后娘娘!”身后众人一声惊呼。
我睁开眼,一阵剧烈的灼痛碾压在我右胸膛上。
“啊——”我刚发出声音,母后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捂住了我的嘴。
“哐当!”母后手中的火钳落地。
我低头,右胸膛已经疼得没有了知觉,原本从出生起就纹在胸口的皇室图腾被整个烙了去,此刻皮rou外翻,血rou模糊,十分可怖。我似乎是忘了疼,只是呆呆的望着母后,望着她凄厉绝望的面容,望着她泪如雨下的样子。
“殿下,殿下……”茗衣跑过来,拉过我查看,然后“呜呜”的哭了出来。
“茗衣……帮太子穿好衣服。”母后直起了身子,她擦干了眼泪,走向姚丞相和萧副统领。
“皇后娘娘!万万不可!”我呆呆的看着母后的背影,看着母后屈膝跪在了姚丞相和萧竟面前。
“姚丞相,萧副统领,求你们务必保住端儿,楚末裳死也会记得你们的恩德。”母后一字一顿,“若有机会,来世当牛做马也要为报。”
“皇后娘娘快快请起,折煞微臣了。”姚丞相和萧竟两人赶忙扶母后起来。
此时茗衣已经帮我穿戴完毕,云且拉着云辛朝我走了过来,然后将云辛推到了我面前:“殿下,云且求您一事。”
“你……说。”我咬着牙忍着疼痛,看着眼前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云辛,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云且。
“恳请您,代我照顾好云辛。”他看着我,眼里多了一丝恳求。
我看了他一眼,郑重点下头:“你放心。”
云且笑了笑,眼角的泪痣鲜艳无比,他向我跪下来磕头:“云且叩谢殿下。”
我拉起他,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用自己的命换了我的命,用自己的死换了我的生,却还对我言谢。
“云辛,好好听话。”云且摸了摸云辛的脑袋,他才只有六岁,身量和云辛一边高,繁复的太子常服让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有些费劲,“以后,殿下就如同我,你待殿下要如待我一般。”
云辛咬着嘴唇,红着眼睛,似懂非懂的点了头。
“太子殿下,我们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萧竟上前。
一旁,姚丞相蹲下身子,将自己的长子紧紧的抱在怀里,然后松开:“且儿,你不愧是我姚家的子孙,为父对不起你。若是见到你娘亲,就和她一起等等我。”说罢,他起身头也不回的跟在我们身后离开。
经过母后身边时,母后红着眼睛对我说:“端儿,你要记住,你的命是云且换来的,不要辜负他。”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生活了七年的东照宫。外面夜色浓重天寒地冻,白梅花瓣落下拂过我的面颊也是冰凉一片,我几乎感觉不到胸口烙伤的灼痛。
月华宫离着东照宫很近,自从舅舅走后就一直空闲了下来。母后有的时候会带我来转一转,我记得那里的书房挂着一幅画像,母亲说那画里的人是舅舅。
一进月华宫的门,萧竟就直奔书房对面的卧室,我拉着云辛的手紧跟在后面,最后进来的姚丞相仔细的观望过后关上了门。
萧竟来到床前一把拉开被褥,被褥下面有一块一米见宽可活动的木板,萧竟拉开木板,一节通向下面的阶梯展现在眼前,这就是母后所说的舅舅留下的地道。
萧竟首先走了下去,点亮了手中的宫灯,过了一小会,他看灯火依旧透亮,才伸手上来,我将云辛先交到他手中,然后跟着慢慢爬了下去。这地道太久没用,阶梯上到处都是厚重的灰尘,几步下去,扬尘就飞了起来。姚丞相跟在后面将木板盖上,从里面插死。
地道很窄,只稍微容得下一个人行走,于是我们四人手拉着手,侧着身顺着墙壁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