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战局果然已经平定。裴宗吩咐赏赐有功将士,并提升了岳霖为龙骧将军,命令除反叛首恶裴优外,其余一概不问。
一切又都恢复于平静。随着月亮的圆缺,眨眼便到了七月十五中元夜。古人有云:万树凉生霜气清,中元月上九衢明。小儿竞把青荷叶,万点银花散火城。作为儒家、道家和佛教三教共同认可的鬼节,中元节往往自然也是很热闹的,人们白天请来道士和尚做水陆道场,祭祀先人;晚上乘船去河边放莲花灯送鬼,在自家门口点上茄子做的灯,还要吃毛豆赏月,不比中秋节差。
而清都作为白梦朝的帝京,自然也要比任何地方都热闹的,不仅整个城市都装扮的火树银花,处处点灯赏月,划船吃豆;而且每年这个时候都晚上都会有各国有名的有道高僧来此宣扬佛法,作辩论大会,共同交流一下禅宗佛学等等。所以,无论是白丁百姓还是鸿儒文人,都会在这天晚上找到自己的乐趣。
“小皇叔!小皇叔!”晚霞中,裴闽站在岸边开心地拉着莫言的手,指着点点灯光闪烁中的雾凇湖,“你看我的水灯漂的最远了!母妃一定会达彼岸世界,位列天国仙班了对吗?”
“是的,闽儿……”莫言有些怜悯地抚摸着裴闽的发髻,心道:这么小的孩子就没了母亲,真是可怜啊!
“太好了!母妃从地狱中解脱了,我就放心了。”裴闽高兴地拍手大笑,而后看了看渐渐降临的夜幕,又说,“小皇叔,我们今天就别划船了,一会父皇和母后她们就该出来划船放水灯了,我不喜欢她们,不如皇叔陪我去别的地方玩吧!”
“行,闽儿说去哪我们就去哪。”莫言作为男孩子自然也不好意思与后宫女人们见面,乐的避开。
裴闽便拉着莫言的手,飞快地跑出御花园,领着他往宫外跑去。
“哎?闽儿,你好像不能出宫吧?”莫言担心地赶忙拉住他,万一在外面碰到坏人怎么办?
“谁说我要出去了?”裴闽咧着嘴笑了,抬起小小的手指着夜幕中前面的紫薇殿说,“再往前走,过紫薇殿,东边就是于蓝殿。这个殿平时不开的,只有每年的今天才开启。晚上来自各国最有名的法师都会聚集在此与朝中翰林、文臣们一辩高论,看这帮子书呆子们和秃驴斗嘴最有意思了!我只看过去年一回,这次,我要好好尽兴!”
“啊?”莫言没想到这种秃驴之类的词竟会从小小的裴闽嘴里说出来,有些吃惊。
“怎么了吗?”裴闽奇怪地仰头望着他。
“没什么,只是闽儿你为什么会这样形容他们呢?这些人好歹也是文人和高僧啊!”
“小皇叔你未免太认真了。这些文人,他们本来就有些呆气,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是这帮呆子,个个眼里看不见别人,心里只容得下自己的文章;”裴闽冷笑,他明亮的眸子里居然闪烁着超出年龄的成熟感,“这帮只知相轻的书呆子就爱把心思Jing力放在斗嘴比文上,很多现实问题解决不了却还想着如何用自己的理论说服别人;那帮和尚虽是出家人,但又都戒不得贪、镇、痴三毒,非要与书呆子们争辩个面红耳赤,名为弘扬佛法,其实更多的还是为一己之名而来,不过骗的世人幌子罢了。真正的高僧往往不屑这样做,也不会与人挣,多半喜欢隐藏在不为人知的民间罢了。”
“闽儿……你真有见识……你真的只有五岁吗?真是让我无地自容啊!”莫言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感叹,心想自己五六岁时除了会背首床前明月光的古诗就是会蹲一边看蚂蚁上树,和古人的孩子一比自己整个一白痴啊!
“小皇叔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裴闽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
“我好得很!”莫言有些激动地看着这个小小的男孩,很想听听他还有什么语出惊人的高论,于是继续问道:“那么,闽儿,既然你很鄙视他们这种行为,假如将来你有机会来决定,你会取消这种辩论会吗?”
“小皇叔……”裴闽有些吃惊的望着莫言,半响方说,“你还真看得起我……可是你要知道我不是母后生的,而且上面还有三个母后亲生的哥哥,你说的那种机会多半轮不到我。”
“呃……”莫言突然觉得自己很白痴,居然在这森严敏感的皇宫里问一个孩子这么敏感的话题,而且还是在这孩子提醒自己以后才发觉的……简直是蠢透了……
“不过……”裴闽看出他的尴尬,似在安慰他般小声道,“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取消,我会像父皇一样鼓励他们继续挣下去。”
“啊?”莫言奇怪地转头看着他,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最聪明的也是这帮读书人。”裴闽狡黠一笑,“如果哪天他们心思不在这相轻相斗上了,天下就危险了。而且,有‘高僧’出来宣扬佛法的善恶因果,又能与各国文化相互交流影响文人,对百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莫言愣愣的盯着笑的自信十足的裴闽,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突然觉得自己果然真的不如这个五岁的孩子。
“估计大会已经开始了,我们走啦!小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