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大雪山,我出生的地方。
我叫古奈灵,同姐姐一起是这片雪域里最尊贵氏族古奈仅剩的两个孩子。
姐姐是个非常温柔的人,会抱着我哄我安睡,会亲吻我的脸颊,她的眼里有我非常喜欢的东西。以至于后来姐姐被选为圣女,我交给姆妈教养以后,我始终无法安睡,不得不依赖紫薰草。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一点点学会了假装。
夏末秋初的时候,我就会带上姐姐给我的面具去到了雪山的中部村庄里。沿路会看见雪狼孤单独行在雪地上,浅浅的脚印仿佛就是它留在这个世界的重量。有时候我会顺着脚印一点点找寻着这片白雪掩盖着的另一种生机。
发育完全的雪人兽是浑身被柔软毛发包裹着的人类形态,时常从雪洞里出来跟村里的孩子们嬉戏玩耍,偶尔被小孩子调皮的用泥石子砸了一脸也依然嘴上挂着和顺的笑容。它们仿佛是大雪山最温顺的看门人,以至于当那来临的时候,我始终无法相信,眼前的,会是事实。
那是我六岁的时候。
大雪山秋入冬最开始落雪的那一天,就是大雪山绵延已久的祭祀典礼举行的时候。
那个晚上,姐姐抱着我入席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姐姐那一天穿着的是白色的狩袍,来自雪山北部最寒冷那片冰川上养育的晶蚕吐出的丝,被她抱着的时候,我只觉得寒冷异常。那一个晚上姐姐面无表情,连一个微笑都吝啬于给我。不知为何我突然厌恶起了那份白色。
脑海里涌现出想要将姐姐身上的那件衣服烧毁的想法让我宛如惊弓之鸟一般始终无法在坐席里安然用食。刚好那个时候姆妈并不在我身边,我便趁着如厕的时机从祭祀典礼里逃了出来。
只是因为我心里实在是惶恐不安,以至于跑出来的时候,衣服被门前安置器具的铁钩给勾住了,而且好像还划了个口子的样子,只得先回了主毡房去换一件衣服。
那时候月亮爬上了雪山头,如水般的月光洒在最中间的那座毡房上,不知道是谁把毡房前头的口子拉开,明亮的月色里,我的姐姐,就这么浑身布满鲜血的站着。
那件白色的衣服,不久之前我还心里厌恶过,想要偷出来将它销毁,可是如今它却以更加肮脏的面目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的胃部痉挛了一下,不可遏制地伏倒在地上呕吐了起来。
脱力的瞬间我似乎听见了什么东西啪嗒掉落的声音,而后我的鼻尖便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味道,那是每日深夜安抚着我睡去的味道。
那是。。。。
还没有想清楚,我便听见一声低低的嘲弄声,也,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醒来,是在姐姐的毡房里。
姐姐在一旁一如往常的准备着食物,并不温暖的阳光从毡房拉开的口子里照射进来,穿过她的发丝,仿佛在发着光一样。明明是温暖得让我想要去微笑的场景,我却可以清晰的听见我紧张的吞咽唾ye的声音。
我,开不了口。
只要闭上眼,姐姐身上的白色衣服就会一点点渗出血来,一点点,姐姐的周围也仿佛无尽的黑暗地域一般。而她就这么对我微笑着,向我招手,似乎是要问我,要不要一起呢。
一起什么?
坠入地狱里吗?
别开玩笑了!
我甩开被子慌不择路的跑到了外面去,待到脸颊变得冰冷无比的时候,才惊觉脸上早已经布满了泪水。
从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