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已久的庭院里,又是一年海棠花开。
……“没错!我们家准姑爷这次回都啊,一面是述职,一面就是为了这婚事!”……
树下花影叠叠,一如往昔。不断徒手被翻开的泥土,或新或旧地堆在了两边。
……“我们家准姑爷对我们家小卝姐,那自然是欢喜的!那从前往晋将军府里送的美卝人海了去了!我们准姑爷正眼都不瞧地给挡在了门外,您说说,这份心意!”……
抬手擦了擦额际的细汗,我继续以双手,往更深的地方挖去。
……“我们家小卝姐?那自然更没话说了!就两个月前,只身跑去边关找我们准姑爷!爬那营前的山岭还遇了狼,可巧我们准姑爷赶来英雄救美。我们准姑爷原来大概也是藏着心事没说,就这事儿以后,待我们家小卝姐便大大不同了!”……
指尖又疼又酸,指甲里渗出了血丝,我像是没知觉似地继续挖坑翻土,最后摔开一捧泥,一角木盒的花纹陈旧地显了出来。
……“我们家小卝姐为人耿直明快,这未过门呐,大将军夫人就待她跟亲闺女似的!”……
一阵生拉硬抠,肮卝脏的双手将那木盒吃力地从发硬的土里拔了出来。
……“唉哟,小人就是嘴快,噪着您了吧!呵呵!本月十五,元烈将军府上,可备着您的一杯喜酒呐!哈哈!”……
轻轻地拍去填死在盒身缝隙的污泥,我艰难地将它打了开来。
盒中之物顿见天日,立时发出耀目的光彩来:雕工劲力,极具金属刚健之感,琢磨Jing细,莹润如肌,玉身篆有夔纹,雕琢细腻。
我痴痴地看着,那玉卝面里倒映出自己郁郁的样子。
三年前我将它埋在这里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会有取出它的一天。那时候,它对我来说,是最大的遗憾,而现在,它则变作了莫大的讽刺。
“已经是第十年了……”我轻轻地吻了吻冰凉的【心喻】,“对不起,你被我耽误了,十年。”
蹲得久了,我站得很困难。刚刚伸直了两条腿,我还是微微发卝颤地靠在了身后的海棠树上。柔卝软的春风从某个未知深处吹入,摇散的枝枒轻轻发出声响。
“对不起,我留不住你了。”淡淡的叹息,淡淡的委屈,淡淡的苦涩。
我将【心喻】用手掌压在了自己的胸口上,闭上了眼睛。通灵的美玉,你是否真的能听得懂人心之喻?
“佑熙。”
睁开眼睛,树荫之外站着的人,临风而立,正蹙眉看着自己。
“楚瑜。”我唤了他一声。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一把就抓过了我的手腕,张了张嘴,似乎是要出言训斥,不过,下一步的动作,却是将自己下垂的腰带一片撩了起来,纯白的布帛重重地擦卝拭着手掌上的污泥,楚瑜的表情是在生气。
“我想取一样东西,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铲子。”我傻笑着说道。
楚瑜抬头剜了我一眼,道:“哼,当初埋的时候连铲子也一起埋了吧……”拢了拢眉心,“你从地里要取什么?”
“这个。”我笨拙地将胸前捂着的【心喻】亮给楚瑜看,道:“它叫【心喻】。”我想了想,又说道:“是从前,霍骁送我的。”
擦卝拭的动作一停,随后又很好地继续了下去,楚瑜低着头,抿紧了嘴唇。
“今日他要成亲了,我想把这个当作贺礼。”我歪着脑袋,轻轻地说道。“我是不是挺小气的,把本来就是他的东西,送给他。”
“在我面前,你不用这样。”
“什么呀!”我责怪似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盯着手中的【心喻】直了眼神,嘴角一弯,惨淡地笑道:“真好看。”
突兀地笑声,生硬而单薄地回荡着。
花与叶的颤音里,楚瑜忽然紧紧地拥住了我,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一般地紧紧拥住了。
“……佑熙。”他呼唤似地叫着我的名字,那低沉的声线,那悲怆的声调,加重力道不住拥卝抱的双手里也似乎蕴含卝着无尽凄楚。
“怎……怎么了?”我缓缓地将手臂绕上了他的脊背,安抚似地一下一下地拍着。
“跟我走吧……”
南风过境的树下,在犹如歌yin的花叶舞蹈里,他低沉而涩然地说道。
“天涯海角,天南地北,天长地久。”
我缓缓地对上楚瑜的眼睛,那无比幽深的光亮里,深刻而沉重地翻涌着不安。
“这一次,答应我吧。”
眼前的楚瑜显得熟悉又陌生,彷彿可以看见那强悍身影的背后,正隐藏著另一个无助的、脆弱的人……
“是啊,该走了。”我抬头看了看淡蓝的天际,呢喃道:“等做完最后一件事,就走。”
楚瑜似乎没预料地一怔,眼中瞬间燃起了一丛灼卝热的火焰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深吸了几口气,才呼吸急促地,像是求证似地,问道:“当真?!”
“嗯。”我点了点头,旋即将脑袋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