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帝亲设的庆功宴上,轩辕烈终于在众人中远远望见冥月。玄色的朝服无法遮挡那绝代的风华,久伤未愈的身姿依然挺拔傲人,只是那惑人的眉眼间多了些本不属于他的哀伤。已然安心的轩辕烈收起了游离的眼,湮没于觥筹交错之中。
官阶甚微的冥月与苏慕之列于席末,跪坐于一席的两人虽无人问津,却也在自得其乐的谈笑风生中消磨着时间。始料未及的是,已被封为沂南王的大皇子轩辕极,竟举杯赐酒于冥月及苏慕之,“此役一捷,吕参军之奇谋异胆,令本王佩服。真可谓是少年出英雄,吾朝有如此之将才,真乃一大幸事!”
轩辕极发话后文武大臣们肃然安静下来,并投之以谦卑而崇敬的目光,本不意观野的冥月暗忖着这久未曾见的温和平近之人,朝中威望何以升得如此之快。看来这丞相与将军都想拉拢大皇子,以强其势力,但这大皇子却也是聪明之人,不偏不倚、刚正不阿的行事作风竟赢得百官之敬。
冥月随之持尊离席躬身而敬之,“微臣罪不敢当,微臣所率之军十有九殪,吕冥月有愧于朝廷重托。”言毕单膝着地,以作谢罪之姿。
冥月此举已惊动了大殿之上的皇帝,庄严巍然的嗓音响起,“吕参军此役确功不可没,虽损之巨,之功比却甚微,孤看这请赏状上并无汝名,孤钦赐宅邸,封关内侯,官拜骁骑将军。”略显诧异的冥月再次叩拜谢恩,偷眼望向帝座一侧的轩辕极,只见其面露欣慰之色。
随之而来的敬酒祝贺,打破了冥月的宁静,不停微笑的打着官腔,令他非常疲倦。待到笙歌鼎沸之时,才得以空闲,这才注意到轩辕烈身旁的宰相吕明投射过来的怨怼目光。冥月轻轻一笑,举杯望向自己的父亲,微微抬手以作敬酒之势,随后一口倾尽。只见那已是老态龙钟的身躯气得直发抖,吹胡子瞪眼的扭过头去。
眼见此景的冥月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你别喜过头了,冥月。”旁边的苏慕之以为冥月得此厚赏,而有些得意忘形了。无独有偶,邻座的同僚本就因冥月的迁升过快而敢怒不敢言,此刻听见那得意的笑声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歌舞刚歇,便有人起哄道这吕冥月武功了得,在那战场上是所向披靡、无人可挡,定要他舞剑以资助兴。正在此时不知是谁,突爆惊人之语,“吕将军伤势未愈,且微臣听闻吕将军高堂曾是我朝歌舞名伎,歌喉婉转、善词曲、工歌唱、琴瑟俱佳,看吕将军威仪俊儒之姿,定是得其真传,不如让吕将军yin一曲,不知何如?”
这似褒实贬的猥亵之语,倒让众人看起热闹来。轩辕烈铁青着脸正要呵斥之时,却被丞相拦住了。轩辕昂那一向冷然的脸也露出担忧之色,自冥月表明爱意后就一直回避的视线终又落于冥月处。
片刻之后,只听轩辕极道,“依本王看,吕将军久伤未愈,恐扫了大家的兴致,还是待吕将军复原之日吧,今日就算了。”
此刻的皇帝倒是起了兴致,这冥月本就承袭其父母之貌而美艳绝lun,又正是风华正茂之年,如此奇葩怎不叫人期待,“不妨,不妨,寡人也想听听。”
冥月本就聪颖好学,加之古时娱乐不多,琴瑟之类倒也熟识,只是甚少奏于人前,聊做自娱而已。至于此等的出言相辱,他倒也不甚在意,只是呵呵一笑,以作恭维之词,照单全收。
“恭敬不如从命,那微臣就献丑了,纰漏之处,还请陛下海涵。”冥月恭敬的面向圣上,微笑着抱拳以礼。看热闹的人自是觉得有些无趣,三位处于上席的皇子倒也松了口气。
“可否向乐师借筝一用?”接过古筝,至于膝上,微拨以试音色,出战久矣,竟有些手生。脑中回想起仅有五年之缘的母亲青岚,忆及她常弹的那首哀曲,谱上自己的新词,配以这发音凄苦的秦筝,凄迷之声延绵而至。
“Cao吴戈被犀甲,车错毂短兵接;旌蔽日敌若云,矢交坠士争先;凌余阵躐余行,左骖殪右刃伤;霾两轮絷四马,援玉桴击鸣鼓;天时怼威灵怒,严杀尽弃原野;出不入往不反,平原忽路超远;带长剑挟秦弓,首身离心不惩;诚既勇又以武,终刚强不可凌;身既死神以灵,子魂魄为鬼雄。”
随着歌声缭绕,激烈昂扬的浴血战场倏然跃于殿上,似有摧枯拉朽之势。十指轻抚中雪洗国耻,壮士横尸膏野,无人不感深悲极痛之。一曲终了,冥月已是泪shi衣襟。
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宴席之内仍是一片寂然。待冥月将古筝还于琴师之时,圣上适才哑然到,“这词是你所写?”
冥月脸上细细的泪痕早已干涸,缓缓回到,“是的,微臣于吾率之军四千一百二十一位战士坟前所著。”
闻之令人怆然泪下,此时的大殿之上已没有了先前的喜庆,徒留了几点哽咽之声。面露伤感的圣上,怅然道,“罢了,罢了,以吾军五千将士,歼敌逾万,众卿家应该高兴才是。”
在皇帝的“罢”声中,庆功宴又恢复了原有的琴声瑟瑟、缶磬萧萧,听得久了,冥月不觉有些气闷,徐徐寻道而出。
立于亭台之内,寒风萧瑟,墨色的宽大袖袍随之飘扬。放眼望去,皑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