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到底有多大?有人说,世界很大,很辽阔。但我却说,不,世界其实很小,很小。小到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世界。
在我的世界中,深深的映刻着一件我永世难忘的事,也是我这一生中唯一一件和最后一件发生过的事。
也许是我8岁的时候吧,我的家中发生了一次惊天动地的大变故:家中所有的资产被父亲赔光,亏了几百万,还欠了银行和地下钱庄一屁股的债。我也从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变成了生活穷苦的孩子。
外祖母得了肺结核,因为没钱医治,在寒冬腊月里,被脸色如窗外白雪般冷漠的医生,从医院中赶了出来,日日在家咳血。
显眼的红点散布在单薄的被单上,不一会就变成暗沉的褐色了。
奇怪的是,妈妈宁愿用大量的钱财,给外祖母买意外身亡保险,却不愿用一点点的钱给她买药。
两个月后,一场“意外”的车祸,夺去了外祖母的生命。肇事者逃逸,父母却没有继续追踪下去。
葬礼上,在外祖母充满慈祥笑容的黑白遗像前,我却隐约看到父母脸上的表情,不是悲伤,也不是难过,而是狰狞。
狰狞地笑着的脸,与悲伤的气氛格格不入。只有我,看到了这一切,这残酷的一切。
葬礼过后的的那一晚,我甚至在睡梦中,都能听到从隔壁房间传来数钱的声音,还有他们,我的父母大笑的声音。
第二天,我不知怎么的,趁父母出去的时候,偷偷的溜到他们房间里。却在他们的枕头下,看到两张保险单,一张是外祖母的,而另一张上面,赫然写着我的名字。
也是,外祖母的意外死亡赔偿,对亏损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当然还需要更多更多的钱,所以我就是这钱的来源。
我知道,他们肯定也会像对外祖母那样对我,我“意外”地死亡,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在了解到这件事情后,我的脸上,露出了深不可测的笑,完全没有8岁孩童应有的天真。那么绝望,又那么向往,死亡。只有死亡才是我最好的结局吗,只有死亡,才能见到我最爱的外祖母吗?
在他们回来之前,我逃了出去,逃到外祖母出事的那条路上。那是一条很偏僻的路,一般没什么车经过。在那条路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地上早已干透的血,是一种接近黑褐的颜色,要比家中被单上那些血点的颜色,深得多,大得多。
我蹲在那片血迹旁边,嘴里呵这白气。因为是跑出来的,脸上还留有薄薄的一层汗,他们慢慢地聚在一起,滴落在地上。那片血迹上似乎还有些冰渣,我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的摸过那血迹,似乎摸到了外祖母那饱经沧桑的脸。
我就这样,在这条马路上坐了下来,用手摸着那些回忆,那些与外祖母在一起的回忆。我的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却又有一些咸涩的ye体滴落在那上面。
我从来不知道我会哭。在刚出生的时候,我没有哇哇大哭,护士还以为我不能呼吸;在我4岁因为不小心打碎了家里的唐代古董花瓶,而被父亲痛打的时候,我也没有哭;甚至在外祖母的葬礼上,我也没有哭。
大家都以为我没有感情,但每当外祖母抱着我,用那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给我讲故事的时候,你们没有看到,我的嘴角总是向上翘着。
所有的回忆,都只带有细微的感情,但是,当把这些回忆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泪流满面。
就这样,我呆呆地坐在那滩血迹上,从早上,一直到下午,火烧云掠满了天空时,身后的远处传来隆隆声。转过头,一辆大货车从远处极速开来。
最后一抹夕阳,伴着我最后一滴眼泪的落下,消失在高大的货车的影子里。隆隆地,碾过,没有一丝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