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硬邦邦的木质床板上,慕容翔宇低头,看着垃圾一样丢在自己脚下的男人——项南天。
平日里,那张养尊处优的脸总是修正得干干净净,丝般的长发也绑在脑后,整整齐齐,但,现在脸被污水浸泡过,即使晾干了,也残留着灰蒙蒙的痕迹,发丝更是散开来,东一缕、西一簇,像一团海藻,狼狈,是唯一的形容词,同时,也陌生。
这个躺在地上任自己拳打脚踢也一动不动的男人,只有轻微的呼吸表明他还活着,与他记忆中那个脾气暴躁、骄横跋扈、动不动就炸毛的项南天挂不上钩,让他没有报复仇人后该有的畅快淋漓,郁闷!
而且,明明恨之入骨的仇人就在脚下,记忆海洋里浮起的却不是他对自己犯下的种种罪行,而是他那日在蔷薇花厅里双手捂脸哭诉‘喜欢只会带来伤害’的侧影,还有他因为过度呼吸而倒在地上痛苦抽搐的模样……
“他倒是对你动了真情……”孟菲菲清脆的话语又浮现。
可恶!
慕容翔宇一拳捶到床板上,发出‘砰’一声巨响,指关节传来的疼痛,坚定了报仇的决心,那种黏黏糊糊的怜悯,从本质上就是错误的,抹去!
仿佛要将决心化作行动,慕容翔宇抬脚,朝着项南天的胸膛,重重的踩下去,但,踩死尸一样,让人感觉索然无味,只有欺负弱者的自我厌恶。
不过,好奇怪,按道理,他应该醒来了,怎么还是昏睡?不会是药量下重了吧?
慕容翔宇纳闷着,弯下腰,靠近一点去察看项南天的情况,忽然,地上仰面朝天的项南天睁开了眼,漆黑如夜、明亮如星,就那么黑白分明的,直直的撞入了他视网膜,直击他的心,吃一惊。
相对于慕容翔宇的慌乱,项南天倒是悠哉的躺着,用一种故友重逢的轻松语气,说:“还是蓝色好看,小雨点,将黑色的隐形眼镜拿出来吧。”
咒骂、恐吓、威胁、哀求……慕容翔宇设想了无数种项南天醒来后会说的话,以及自己如何讥笑他、挖苦他的场景,但,讨论他眼睛的颜色却大大超出了他预计的范围。
“混蛋!”慕容翔宇怒骂着,一脚踩上他的胸膛,用居高临下的姿势和粗暴的动作来掩饰自己刚才的惊讶,“认清楚你的处境,项大将军,你现在是阶下囚了!”
“哦,是呢。”漫不经心的应着,项南天扭动脖子看了看简陋的房间,感慨的说:“这是什么地方?能住人吗?小雨点,亏你能找到这种地方……”
“不许你喊我小雨点!”慕容翔宇提着他衣领,气急败坏的吼叫。
“呵呵,你明明就是小雨点嘛。”项南天笑嘻嘻的,没有一点身处险境的自觉,“要我住嘴也行,来,给我一个吻堵住我的嘴巴。”说着,嘟起嘴。
“去死!”气红了眼的慕容翔宇一拳揍到项南天的下巴,使得他整个身子往后飞,重重的倒回地上。
血,鲜红的,从嘴角流淌出来,昭示着那一拳的威力,项南天歪着脸,躺在那里不动,在慕容翔宇担心他是不是真的死了的时候,从喉咙深处慢慢的扩散出一阵笑声,愉快的、张狂的,像大海翻腾的波浪。
“你笑什么?!”慕容翔宇轻易就被撩拨了,气愤的扑过去,在他肚子上又一拳。
“咳、咳。”项南天肚子挨了一拳,呲牙咧嘴,五官扭成了干橘子,不过,缓过劲来,继续笑着,说:“我在笑,你怎么没有杀我?”
“因为你还有用途。”
“呵呵,是吗?难道不是妇人之仁?”
“当然不是,我恨不得立刻杀了你!”
“好啊,那就立刻杀了我吧!”项南天忽然提高了声音,“忘记我教过你的暴力原则吗?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你闭嘴!”慕容翔宇暴跳如雷的双手掐住项南天的脖子,红了双眼。他当然不会忘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多少次哭泣中醒来,他后悔不已,如果,那时就掐死他……
失去理智的慕容翔宇,不知不觉中加重了双手的力道,项南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虽说双手被绑在身后,不过,从不抵抗的情况看来,倒像是自己主动邀请死神快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