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漫不经心的自己,把她从自己身边夺走的人类,和那个根本就不该出生的后裔!
都该死!
司泽骤然转身,握住不可见的长刀挥向赫尔加怀里的婴儿,眼看刀刃就要挑穿婴儿的头颅,突然铛的一声,是戈德里克拔出宝剑格挡住了他。
“你疯了吗!”戈德里克怒吼,“他还是个孩子!即使大人有错,也不应该怪在——”
“如果不是他!”司泽厉声怒喝,“如果不是他这个怪物,伊莉娅就不会死!这种不祥的种族,根本就不应该活着!”
话音未落,长刀变幻招式再次袭来,戈德里克立刻格挡住。两人霎时间过了十几招,地牢里飞沙走石,火花四溅。
赫尔加被戈德里克护着退到角落,怀里又抱着一个婴儿,更是帮不上忙。但是她本来就聪慧绝顶,此刻目光在婴儿半闭眼睑下深灰竖瞳和手腕脚腕处细碎鳞片上一转,再结合司泽刚刚口中“不祥的种族”,就把事实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个时代巫师并不排斥其他魔法生物的混血,反而会为了追求额外的力量而通婚,所以赫尔加即使猜到了萨拉查并非“人类”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暗暗叹了一句可惜伊莉娅是个麻瓜,不然也不至于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就命葬于此。
那边司泽招式越来越狠厉,竟是一点都不顾及昔日情分;地牢里空间狭小,戈德里克长剑施展不开,司泽的无形之风却随处穿插,眼看带着血色的长刀就要朝着赫尔加怀里的婴儿挥过来——
“我要你住手!不许杀他!”戈德里克一声怒喝,高高举起了一样东西,立刻仿佛有无形的锁链缚住了司泽的刀,使他不能再前进一步。
“什么……”司泽咬着牙转头去看,却看见戈德里克手中一枚白玉环散发出柔柔光芒,然后咔嗒一声化为齑粉,簌簌洒落在漆黑地面。
原来是曾经自己许下承诺的那枚玉环,此刻用“誓言”的力量约束了自己的行动,然后力量耗尽化为尘埃。
“你一点情分都不讲吗?!”戈德里克见誓言生效,连忙护着赫尔加退了几步,“枉我把你当朋友!”
“朋友?”司泽冷笑,容颜衬着黑暗仿佛鬼魅,“我不需要朋友。我这种‘人’,根本就是不详和罪恶。和我做朋友的,一般都没有好下场。”
眼见司泽目光里狠辣狂怒越积越多,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仿佛蛇瞳尖细,赫尔加目光落在伊莉娅尸体边的竹笛上,突然恍然大悟。
“萨拉查!”她大声喊,“你如果杀了这个孩子!伊莉娅死都不能瞑目!”
果然,司泽动作一滞,看向伊莉娅的尸体。
“你以为是孩子撕开了母亲的肚皮导致了母亲死亡吗?”赫尔加继续质问,“不是的!伊莉娅深爱着这个孩子!所以在预见了自己就要死亡的时候,忍痛用那把竹笛——就是她手边沾满血的那一把——刨开了自己的腹部,取出了胎儿,然后又割开手腕,用自己的鲜血作为乳汁——并不是孩子害死了母亲,而是母亲的爱救了必死无疑的孩子!”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司泽和戈德里克都愣在原地。半晌,赫尔加怀里那个孩子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瞳孔慢慢变成圆形,手足上的蛇鳞淡化消失,和其他初生的人类婴儿毫无二致。
“不可能……”司泽嗓音枯哑,“伊莉娅很怕痛……剖开自己的腹部这种事……”
“这就是母爱!”赫尔加声音清澈,“一位母亲,在生死关头,想到的总是保护自己的孩子,哪怕用自己的命来换!——如果不是对孩子的爱,她早就油尽灯枯陷入昏迷,哪里来的力气,割开自己的腹部,割开自己的手腕——只是因为她不能让这个孩子死!因为这是她的亲生骨肉——也是她和她爱人的生命结晶!”
最后一句话像是匕首扎进司泽的心脏,是他踉跄退了几步,靠在地牢潮湿冰冷的墙壁上。
爱人?这样的自己,也是值得爱的吗?这样的爱,居然可以支持着她割开自己的血肉,只为了救出他们的后裔?
蛇类从来不在乎后代死活,繁衍也不过是欲望的发泄和本能的遵循;甚至在能量匮乏的时候,还会吞噬后裔,只为了保证自己的存活。
就是这样一种冷血的生物。
就是这样自私冷漠的信条。
司泽不能理解,却觉得哀恸莫名。
世界上再没有人会那样平静温柔、不带一点目的的对待自己了。所有人都敬自己,畏自己,却没有人再会捧着他受伤的手,柔声问他痛不痛了。
那里躺着的不过是一堆血肉,那个干净的灵魂早就消散了。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朝外走去,没有再看伊莉娅的尸体一眼。和赫尔加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说,“把这个孩子送走吧……有生之年不要让我看到它。拜托了。”
不然他怕自己还是会忍不住杀了它。
戈德里克和赫尔加面面相觑,最后戈德里克一咬牙,取下伊莉娅手指上黑曜石戒指塞进婴儿襁褓,“这戒指留个念想,远远送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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