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雷声从天边滚滚而来,终于在陆铭耳畔炸响。
他迎着亮光一抬眼,只见长鞭裹挟着闪电的余锋劈面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陆铭下意识提剑阻挡,那如鬼魅般的鞭尾却灵活地避开了剑锋,结结实实地甩在了他的胸口。
一股腥甜刹那窜上喉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又一道闪电劈过,刹那间照亮了陆铭的脸——
他竟然还是笑着的。
大雨在空中随风卷起雾浪,水汽渐渐浸透了陆铭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衫。
他的灵力流失得太厉害,此刻竟是连避水术这样的低级灵技也舍不得维持了。
杀气在凉意中翻滚,令天地的惊涛骇浪都显得静默无声。
——要折在这里了吗?
一句没有回答的疑问在陆铭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眼前鞭影如刀,手中长剑却断然入鞘。
急退,后翻,闪避。轰轰雷声中,陆铭的双手在胸前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翻飞着,结印的咒语被稳稳地念出,尽管那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混沌既分……天道长行……
妖魔乱止……封魔诀成——”
巨大的金印瞬间浮现在半空中。
——来不及躲避了。
对面那人瞳孔骤缩,长鞭迅速回收,劈起道道鞭花。只听一声嘶吼,他右臂一阵痉挛,随后便软软垂了下来。
就在这一刻,他的左手手腕骤然发力,拼死甩出手中长鞭——
陆铭已然向后踉跄了几步,眼睁睁看着那道鞭影破空而来。
脱力感伴随着剧痛在体内轰然炸裂、蔓延,他只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后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便合眼昏了过去。
软鞭在那一瞬撞上了金属,发出一声脆响。
一盏灯笼视线中亮起,随即是第二盏,第三盏……终于汇成一片暖黄色的海洋。
沉默地挑着灯笼的,是数不清的青袍广袖的修士。
为首的年轻修士一手托着那只为陆铭挡了一鞭的金色小鼎,一手则紧紧扣住了陆铭的腰。
他神色波澜不惊,眼底却赫然腾起了汹涌澎湃的杀意。
对面那人手握长鞭,一身黑袍,白布遮面,叫人看不清面容身形。
此情此景此人,却在刹那间与多年前的回忆重合。
黑袍人悄无声息地握紧了鞭子。青袍广袖,是仙门世家裴门的象征。而救下陆铭的这位青年修士,他更是再眼熟不过了。
——裴门小门主裴音,或者说……裴仙尉。
而裴音搂紧了陆铭,竟然也笑了。
他一字一顿地逼出了两个字。
“……是你。”
东方的鱼肚白一寸一寸地驱走了黑暗,惊心动魄的过往随之被掩埋。
清晨时一切又恢复了宁静。最后一批抽调前来巡查的裴门弟子重归原岗,一抬头,天边朝霞艳艳如云。
裴音夜间不敢恋战,早已带人回到了府邸。
汤匙在深色的汤药中缓缓搅动,偶尔碰在瓷碗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裴音坐在床沿,怔怔凝视着药鼎上袅袅升起的篆烟。屋里灯火明艳,温暖如春,他却似依旧置身于一个时辰前的荒郊野岭,眼睁睁看着爱人从半空坠落。
那人满身鲜血入怀的刹那,凉意便自他臂弯直逼骨髓。裴音大概是被冻坏了,到现在才想起来颤抖。
——只可惜让那黑袍人跑了。
耳畔传来轻轻的叩门声。裴音深吸了一口气,搁下碗撑着床站起来,轻手轻脚地开了门。
眼前一团白色一闪而过,只听得“喵”的一声,一只波斯猫突然落入了裴音怀中。小家伙暖呼呼的体温和熟悉的手感让他猛然吊起的心稍稍地放了下来,掌心已然凝聚的真气也刹那消散,换作了安慰的抚摸。
“你今日怎么有空来看看我了?”裴音道。
他给自家猫咪顺了顺毛,眉心犹自紧锁,低声哄了猫一句,“桃花儿,乖啊。”
“谁说是我要来?”门外青年挑眉哂笑道,“是你家猫儿嗅着故人气息了,折腾着要来。”
裴音一时默然,抚摸着怀中白猫的手亦是一顿。然而他不过沉默了片刻,便敷衍地笑了笑,侧过身让对方进屋。
“桃花儿成Jing了不成?隔这么远,哪儿就能闻见。”
徐萧不答话,眼睛四下扫了一圈。这房间不算大,布局他也熟悉,只是不远处床榻上床幔重重,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吗?”徐萧的眉心也不由自主地拧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问道。
裴音无声地点了点头,是承认了。
“难怪最近总听说那边不大太平……”徐萧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裴音神色不动,为他斟了杯茶,又问了一遍:“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裴音问这话是有原因的。他身为司隶仙尉,幕下有位表字业泽的幕僚姬纯明,年轻有为是真,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