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开朝。
纪琮一到尚书台,就收到了京郊农民状告府尹的状书。
送书来的侍中说此事已经被府尹压下来了,但为了走个过场,这封状书还是送到了纪琮手上。
那府尹和林相沾亲带故,对尚书台根本有恃无恐。
纪琮语带不满地问:“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说是占了当地农民的土地。”侍中回答。
纪琮斥到:“这群人就是贪心不足!除了朝廷的俸禄,平日就没少拿地方孝敬的东西,还总惦记着别人的地!真是让人看着厌烦!不知道把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虽然十分厌恶这样的事,但职责所在,纪琮还是要把状书看一遍。草草地扫了几眼,他便道:“字写得不错,文辞也算工整,不像个庄稼人写的。”
“此人确实是个种地的,只是识得几个字罢了,他已经被府尹抓了,略略审了一下,他说他爹在城中一个大户人家里做工。”侍中向他禀报。
纪琮好奇地问:“谁家?”
“好像是徒家。”侍中说到。
徒真的忌日很快到了,徒南知道成永言一定会来祭拜妹妹,他不想和他撞见,所以和戴唐两个人天没亮就出发了。
徒真在吃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就是非常喜欢花。只是寒冬腊月,鲜花极为难寻。
戴唐花重金买来了从岭南走水路运来的黄菊,此时这一束菊花正被徒南小心地护在怀里。
徒真不是个奢侈的人,她的墓碑也立得很雅致,上面的铭文都是成永言亲笔所写。
徒南以为自己见到她会流泪,或者至少会很激动。但多年以后,等他终于来到妹妹面前时,他的情绪比他预料的要平静得多。
三支香上完,三个头磕完,徒南把花摆好,而后默默伫立在碑前,轻柔地抚过碑上刻的妹妹的名字。
“徒真只比我小几岁,从小就很黏我。出嫁的时候,我背她上轿,她抓着我背后的衣服,说什么都不肯松手。还是成永言跑来好说歹说,她才肯放我走。”
徒南喃喃自语,不知道是说给戴唐,还是说给妹妹。
“她真的走了太早了,她还那么年轻,从来没做过坏事,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身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咆哮般地怒斥:“当然是因为你!你这个害死她的罪魁祸首!怎么有脸来见她?!”
不用回头,戴唐就知道是成永言来了。
徒南不做任何解释,也不想在妹妹面前和他起争执。行了一礼后,他转身便走。
戴唐不愿意,他质问成永言:“你的夫人也是他的妹妹,他为何不能来?”
成永言讽刺地一笑,语带怨毒地说:“你之前包庇尹熙乔,我还当你是个多情深义重的人!没想到尹熙乔一走,你身边很快又多了个人!不知道这个新来的还是不是突厥jian细了?之前的尹熙乔害死你妹妹,这次的这位是不是要害死你爹了?!”
“对不起。”戴唐反驳:“我不是什么突厥jian细,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突厥人!”
成永言怒道:“放肆!一个没有品级的缉事,也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
听到他把气撒在戴唐身上,徒南忍不住了:“还请成大人不要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成永言见他维护戴唐,更为愤怒,他指着徒南质问到:“当初就是因为你一心要护住尹熙乔!才害死了徒真!如今你却在她面前替另一个人分辩!那你告诉我,徒真到底为什么而死?!”
“当年她生产之后,人已经极度虚弱。她知道自己要不行了,连孩子都没顾上看,求我带她去见你!你知道她对我说什么?她说你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她最爱的男人!可你是怎么对她的?”
“当初你爹我和我爹一起,联络了朝中众人,甚至说动了太后来为你作保!皇帝也欣赏你,特意给了你一个御前陈情的机会!你只要在他面前承认尹熙乔是叛徒,说一句‘你是为他所骗”,这一切就尘埃落定皆大欢喜了!可是你说了什么?你说你以身家性命为担保,尹熙乔绝不可能是叛徒!”
戴唐越听越心惊,成永言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他径直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全然不顾一旁树下瑟瑟发抖的成兰还在看着他。
“你记不记得徒真下葬那日,我和你说过什么?我说,如果你胆敢再踏进成家祖坟一步,我绝对会一刀杀了你!”
徒南漠然道:“确有此事。如果今**真要动手,我绝不反抗。”
戴唐见状,立刻站在他和成永言之间,却被他轻轻推开:“要打要杀都随便你,但不要在徒真面前。”
成永言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
听到父亲要杀人,成兰壮着胆子从树下跑过来,牢牢抱着他的腰。
戴唐生怕成永言妄动,想要做点什么阻止他。偏偏因为要来祭拜,他没有带武器,甚至连短弓都放在了家里。见到地上有根木棍,他不管不顾地想要捡起来,却发现手抖得太厉害,根本